夜,随着他的一句话迅速静谧了下来,杀机四伏,万里冰封。
空气深静寂寥到甚至可以听见星斗转移的细微声响。
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旷寂之中,唯有那把剑穿骨而入的血滴滴答而落,一声更比一声厚重,不断地在石块之上撞击出心惊的节奏。
“呵。宁惊尘。”
“你如此聪明,怎么不知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你说你的死忌是她,可她真的是你想要的那个白芜吗?!”
“这一切,不过是你的自欺自人罢了!你和我不过一样……不过一样!”
冉冰琛凄然仰天一笑,满目萧然之色!
他奋力猛地将插入肩骨的长剑壮烈抽出!
瞬间,血溅四方,艳红染天际!
冉冰琛紧紧徒手握住了长剑的利刃,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刃的锋口顺流而下,很快便在空气之中弥散开了一股血腥之味。
他粗喘着一声轻笑,弓着身子冷冷说道:“宁惊尘,你今日伤我一分,他日必将十倍奉还于你!”
“冉冰琛,有本事离开这里再说这些。”
宁惊尘冷峻着剑眉临风而立,淡淡一句扫过了山风。
“当――”
冉冰琛将长剑扔在了石块之上,撞击出兵器的脆响之后竟化作了白色齑粉无数!
齑粉纷纷扬扬洒了一地,以冉冰琛为中心顿时扬起了一场齑粉沙暴!
齑粉迅速地裹成一团,再次将冉冰琛包裹在了其内,只是片刻的时间便已然看不清他的身影!
却闻得血腥之味一阵更比一阵浓烈地传来,而那道白色齑粉团聚而成的沙暴亦被染成了血红之色!
“冉冰琛,你疯了?!”
李笙惊呼而出,毫不犹豫地将一剑护在了弃如烟的身前!
而宁惊尘亦凝视着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由得眉头越皱越紧,终于轻吐出一句:“冉冰琛,你为了赢竟然动用魔族禁术?”
“那是什么?怎么看起来如此凶煞?”
就连弃如烟这个外行之人亦瞧出了不寻常!
“那是以歃血引天怒的禁术,乃魔族所有,但却已经被禁了多年。此术凶猛无比,能杀敌于千里之外,却亦会自损修为一半……”
李笙惊叹地看着这血色越来越深不由得摇着头惋惜地说道。
弃如烟闻着这浓烈的血腥之味,只觉得头中一片眩晕,几欲炸裂而开!
她的脑海里乍现出一幅幅画面!
画面之中,亦是有一个人,以这样同样熟悉的场景同样的环境发出了惊天的一声怒吼之后,整个人将周身的齑粉炸开,化作了烟尘滚滚……
而那个人,亦立于烟尘中央,以绝望的姿态以不悔的目光轻轻扫了远处的一名女子一眼,眼中一滴泪,轻滑而下!
他倒下的那一刻,微笑着说道:“白芜,我能为你做的,都做了……要好好的……”
画面停驻在了此处。
弃如烟的双眼猛地睁开!
她几乎是以冲过去的姿态,以自己都不察觉的速度猛烈朝着那团血红的齑粉赤手空拳地撞击而去!
“不要!!!”
她不由自主地竭力一撞!
“砰――”
她的身体触及到了那团霸道无比的齑粉!
冉冰琛体内强大的修为之气随之剧烈散开,化作了一波炙热的气流将她瞬间推开!
她只觉得胸口一闷,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后无力地飞去!
“弃如烟!”
宁惊尘低吼一声,身影早就如同一道光影般掠过了血红色的空气,伸手奋力接住了弃如烟飘落的身子!
“你怎么这么傻?那是他咎由自取,你又何必?!”
宁惊尘嗔怪着弃如烟,眼中皆是心疼之意,眉眼之间亦是抹不平熨不平的褶皱。
“不,那不是他的咎由自取,而是他的无奈之举……不要伤害他……不要……”
弃如烟的脸色苍白如纸,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极其低微,唇旁的一抹鲜红的血液在这黑夜里显得触目而惊心!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般苦苦地哀求着宁惊尘,为冉冰琛求情。
她的眼眸里都是悲悯之意,深深的内疚,令宁惊尘看了心中终究还是不忍。
“好。”
宁惊尘终于咬了咬牙答应了她的请求。
而此时,她似终于了了一件心事一般欣慰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青月光之下,星光铺落了她满面的皎洁之色,照亮着余角的一滴泪,亦轻轻无声地落下……
而此时,冉冰琛却似着了魔障之后又被禁锢的猛兽一般,先是一阵痉挛颤抖不断地蜷缩成了团,唇瓣变得青紫之色,就连水蓝色的瞳孔亦变得血红和黑烟交替缠绕而生的模样!
终于,在齑粉破碎后纷纷扬扬而散之时,他突然似挣开了禁锢!
他张开了双臂向天俯仰,“啊――”的一声朝天一声嘶吼!
顿时,九天之上,惊雷咔擦一声劈下!
金色的雷电毫不留情地引空而下,炸在了离他仅仅一寸的地方!
簌的一下,便将他周围的三寸之地引燃!
草木迅速被点燃,通红的火焰耀着他的双眸,将他眼中的痛苦挣扎和留恋无悔照得一览无遗。
草木愈燃愈烈,浓烟趋尘而上,将天地之间弥漫了一片滚滚硝烟。
终于,冉冰琛的眼中黑烟渐渐消散而去,血红之色亦迅速褪去,很快,他的瞳孔之中恢复了海水一半的清澈之蓝。
然而,他整个人却似虚脱了一般被抽离了灵魂。
他的双臂无力地重重垂落,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侧跨之上,而他整个人亦于此时毫无生机地往前重重一倒!
火红的火焰因风猛地一颤,淬火的星火如同一条火龙一般盘飞而上,一直延伸到湛黑而空洞的夜幕之上!
青烟滚滚,万火寂寥。
冉冰琛的眼角,一滴清澈的泪不自觉地滑落,滴落在了草丛之中,一点暗湿之色。
谁也不知道,他在最后那一刹那究竟看见了什么,以至于他的唇角竟是带着凄美的微笑。
似乎这世间的一切清风一切风云一切纷杂都于那一刻化作了烟雨,轻轻落在了那年的乌衣巷口,有一个粉衣少女缓撑了一把天水之蓝的纸伞,在滴答的雨声之中嫣然一笑回眸。
终有那些年华,那么一个人,令你晦莫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