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鲜血流到她指缝间,盛咏歌的气息缓缓变弱,直到彻底没了呼吸。
楚云景握着她手刺的位置一刀致命,不留活口。
盯着他的伤口处,傅南烟僵住。
楚云景却低下头吻了她的发顶,“做的不错,此后你还要为本王杀更多的人,这只是个开始。”
她的冷,楚云景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沉浸在条教傅南烟的喜悦里。
“本王很开心看到你的成长。”
“你要的……就是这样的成长吗?”
“不然呢?”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他的侍卫走进来,“殿下,时候差不多,咱们该出发了。”
楚云景看了看她,“你要守在这里,还是随本王去看一场好戏?”
他口中的好戏,便是三皇子如何被他蒙骗,亲生兄弟血溅朱雀门,而他又怎么会放过沈峥,沈峥必定也要在这场算计中受到牵连。
见她不语,楚云景道:“还是回你师父身边去吧。徐青萍逼宫,本王会给你寻找适当的机会出人头地,让父皇不得不重用你。”
“你先缓缓。”
他顿了顿,视线终落在她身上。
“从你决定随本王踏入京都的那一刻起,你便与本王一样,再无退路。”
他说罢,起身离去。
他离开后,傅南烟跌坐在地上,失神般望着盛咏歌发呆。
她的面前还躺着盛咏歌未寒的尸体,盛咏歌死时的一双眼实在可怖,刺骨般让傅南烟不敢直视。
黛青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幕。
大概来时便猜到了结局,她反应比傅南烟镇定许多,黛青走到她身侧,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盛咏歌的尸身。
“这天地究竟有多大,你想过吗?”
“大楚之外,烈炎之外,诸国之外,又是怎样广袤的土地,你想过吗?我们生在何处,用何种方式存活,我们看到蚂蚁成群结队,土堆好比它们的山峰,换位思考我们看似巍峨壮丽的高山,是否也只是更高生命体眼中的一块碎石?”
傅南烟痴痴道:“你想说什么?”
“盛咏歌一定会死,这是楚安排紧密的一环,你和我都无法阻止。你以为看似很重要的东西,或许微不足道,我们对万物一无所知,对生命也是,万物轮回,有无限可能。”
她拍了拍傅南烟的肩膀,“有时候,别把人命看的太重。特别是当你无法阻止的时候。倘若陷入死循环里,便真的无药可救了。”
傅南烟也不是没想过黛青说的这些问题。
正如当年她坐在凤凰木上,指着傅家的红墙绿瓦,五进三出的豪宅大院,她问瞎子
――外面的景象是什么样子?
――太阳从这个方向升起,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它升起的地方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真想去看看呀。
可现在,她又仿佛对一切都失去好奇。
她这一生坎坷,楚云景是在告诉她,她若想得到她想要的,必须要付出鲜血的代价,否则,必定一事无成,说不上助力,更谈不上报恩。
半晌,傅南烟自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颤抖着手,将他双眼合上,对盛咏歌喃喃道:“你若怪就怪我吧。他逼我双手染血,让我
无路可退……我便步入绝境,只有一条路可走。若有来世,我必报答于你,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会照料。”
傅南烟缓和了许久,才从惊恐失措的情绪中镇定下来,扶着一旁的东西,她缓缓起身,双膝仍忍不住地微微发抖。
“你怎么回来了?”
“不放心你,来看看。”
傅南烟有些诧异,入云阁上次因自己被沈峥报复,砸了她百年楼阁不说,还让她一夜之间身负巨额债款,黛青不恨她?
“把你绑过去是我理亏,我嘛,看你顺眼,也就不怪你。”
黛青像有读心术般。
傅南烟道:“朱雀门如何?”
“三皇子入局,皇帝盛怒,今晚他死罪难逃。”
“徐青萍从死牢里逃出来了,你们干的?”
“也不能说是我们做的,准确来说,只是帮了他一把。”黛青道:“那老贼从来没想过伏法,早与烈炎勾结,养了一批私兵,这些私兵全都是他以前一点一点从死牢囚犯里暗中救出来的,就为了今天。”
“师父呢?”
“恐怕陷入了两难境地。三皇子与他私交甚多,可皇帝看到三皇子私自带兵出现在朱雀门的场景已让他近乎疯狂,失去理智,定不会听沈峥的劝慰,或许还会受到牵连。”
傅南烟稳下心神。
“去看看。”
夜色暗沉,朱雀门重重官兵压制,将楚斯成围困。
高台之上,楚钧眸子深沉,远远地观望朱雀门下,他那亲生儿子提着兵刃,神情慌张。
楚云景行于皇帝身前,“父皇,叛贼已是瓮中之鳖,只待您发落。”
楚斯成与楚钧隔着偌大的宫阁,一下一上,遥遥相对。楚钧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拇指与食指间佛珠滚动,半晌,楚钧没有回应,楚云景静静等候,突然,珠串崩裂,十数佛珠炸开,滚到四面八方,还有一颗到了楚云景的脚下。
楚云景弯腰捡起,双手将佛珠呈上。
“若父皇不忍,先将其关押至刑部,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
文武百官本就在外廷大宴上参加宴会,眼下出了事,自然跟着皇帝过来,他们中有的担忧,有的事不关己,有的则是无声讥笑,只等着看好戏落幕。
苏俊风扬声道:“皇上,三皇子平日只与左相大人往来甚多,就算有什么隐情,除了左相大人,臣也想不到其他人。”
“这不可能!”尉迟路澜急忙道:“哥哥对大楚忠心耿耿,刚从蔚云城回来,怎么可能鼓动三皇子逼宫!”
沈峥站在一侧。
自朱雀门宫变事发后,他便没有开过口。
“沈峥,你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沈峥将视线从楚斯成身上移走。
“臣想与三殿下谈谈。”
“谈什么?”
“投降。”
楚云景道:“左相这是承认三弟叛变了?”
“不。”
楚钧道:“那你说投降是何意?”
“三殿下生在您膝下,性情如何唯有陛下最为知晓,可若陛下认定了他今日所为乃是反叛,那么他到底有没有叛主之心都不重要。罪名已定,臣只能劝他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