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除了落水那次，沈峥没有过失态的时候。傅南烟道：“沈峥。”
沈峥亦无动于衷，抬手将指间棋子落到相错棋盘上，黑白子的局势顿时颠倒，死局因他这一步骤然变得鲜活起来。
楚钧大为赞叹，连连点头，“嗯……不错。朕听闻你从楚王那带回了一名女子，如今看来，就是她吧。”
他说的自然便是傅南烟，看到她的眼睛，楚钧整个人一僵，“你……”
她道：“沈峥，我害怕！”
刘总管在一旁心想，您害怕个屁，闯上清殿的时候连咬再挠，守门侍卫都快被您折腾哭了，哪里有害怕的样子？
“是。”
楚钧盯着傅南烟出神，刚才的刹那他把傅南烟看成了云锦乐，那双眼睛实在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楚钧道：“你过来，让朕瞧瞧。”
她都闹成这个份上了怎么这皇帝一点都不生气，还让她靠近瞧一瞧？
她犹豫着，没动，楚钧耐心不减，“来呀。”
沈峥道：“去吧。”
这是她进殿后沈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面容冷冷的，可是看出她故意给他找麻烦的计策了？傅南烟拿捏不准他在想什么，犹豫走到楚钧身前，楚钧打量着她，细看她的五官倒不像锦乐，只有一双眼睛……
“你把她带到朕这来，意图何在？”
沈峥从未将谁带到他面前去，除了国事他也很少找楚钧，今天他特意登门，一定不是为了和他聊聊天，下盘棋那么简单。
“十年前臣入京，皇上说若臣终身为大楚效力，则许臣一诺，那诺言，皇上可还记得？”
楚钧恍然，“朕记得，所以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沈峥颔首，“是。”
什么诺言？
傅南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楚钧道：“好，既然你已经选好了人，朕不会食言。”
沈峥似就在等这句话，他起身拉着傅南烟的手，轻轻把她带到案台下，提起下摆双膝落地，傅南烟皱眉，沈峥道：“跪下。”
她在沈峥身边跪了下来。
学着沈峥的样子俯身叩头，她用余光偷偷打量沈峥，清冷的面容似乎比往常更严肃，更庄重，好像许誓言般认真。
殿中静谧，香烛淡淡长燃，一缕一缕升到半空。楚钧身着明黄色长衫，静坐于案旁，身前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朝他跪拜，无比虔诚。
两人离开后，楚钧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黄昏的深宫中，刘总管也跟着望。
“这位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看起来左相大人对她很上心。”
“朕当年同他许诺，本以为凭他的性子一生都找不到那个人，不成想十年后他竟把人带到朕跟前来了。刘生啊，你说这赌是朕输了吧。”
“皇上说的哪里话，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公子也是人，就算再怎么冷情，也会遇到让其决定守护一生的存在吧。”
“那不还是朕失策了？”
楚钧将视线移到死而复生的棋盘上，他想让它沦为死局，亦或让其复生，都在他的掌控中。
沈峥也一样。
他道：“棋盘撤了吧，把楚王叫来。”
“老奴遵旨。”
上清殿外，傅南烟偏头看向沈峥，“刚才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诺言？”
还有，为什么皇上没罚他？
沈峥垂眸，她脚上还光着，只穿了一双袜子乱跑，“刘总管给你找的鞋怎么不穿？”
“太丑了。”傅南烟撇撇嘴，“没见过那么丑的鞋，一点也不好看。”
“带你去挑好看的？”沈峥顿住脚步，两人一直手牵着手，傅南烟有些惊喜：“真的？”
“嗯。”
他话音落下，然后把傅南烟打横抱在怀里，傅南烟趁机撒娇，“你真的好喜欢抱我，而且每次都不打招呼，你对别家女子是不是也这般？”
她这语调比起过去的天真烂漫多了几分娇嗔和埋怨，沈峥道：“没有别家女子。”
只抱过你。
她低笑，“这怎么可能呢，我就不信以前你一个女孩子都没抱过，不然怎会如此娴熟？”
抱过你，只是你不记得了。
沈峥沉默，傅南烟却觉得勾引他好像十分有意思，抬眸紧紧盯着他的下巴，迫不及待地想看他清冷的面容有其他表情的样子。
于是她贴紧了沈峥的胸膛，听到了他的心跳，砰砰砰，一下一下的。
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池莺，上次你答应我，再见面就同我在一起的，你忘了？”
闻声，傅南烟微蹙眉，只见红墙边一男一女对立，女人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身着暖色罗裙，面对男子的示爱无动于衷。
“你也不看看自从你爹随徐青萍落水后是个什么寥落的样子，凭你也想娶我？简直做梦！”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发誓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我这次进宫就是为二皇子办事的！”
傅池莺越发不耐烦，刚想摆脱他，余光处，修长的白影映入视线，她一愣，当即反应过来那是沈峥，忙整理仪容婉声道：“不是我嫌弃你，只是我已心有所属……”
沈峥途径他们，傅池莺掐算好时间，用能让他听到的声音道：“我早就爱上了沈公子，非他不嫁，你别再纠缠我了。”
然后她转过身，十分惊讶：“啊！沈公子怎会在这里，刚才我……”
她面色潮红，似乎相当害羞。
这声音傅南烟太熟悉了，多少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中，赶都赶不走。
这不正是当初陷害于她，害她流放南疆吃尽人间苦楚的好六姐――傅池莺吗？
看来她的好六姐跟人厮混完，又把目标放到了如今的沈峥身上，真是贪得无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峥却好像没看见傅池莺般径直越过了她，傅池莺被无视，羞红的脸顿时只剩尴尬。
“沈公子留步！”
傅南烟听不下去了，道：“她在叫你。”
“谁？”
“你身后的人，”傅南烟道：“你听不见吗？”
“形貌不端，身心肮脏之人，无需听得。”
傅池莺刚才还强忍着，闻言脸色“唰”一下就变了，她跑上前去扯沈峥的袖子，“沈公子，你这话是什么……”
她看清沈峥怀中傅南烟的面容，浑身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