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暗起波澜,她以为沈峥会做什么,吻上来,或者是其他的。事实上并没有,他只捏着她的下巴,这动作楚云景经常对她做,宣示他占有欲般的强势,沈峥则与他完全不同,她感受不到痛,也没有迎面而来的逼人气势。
他只是近在咫尺,替她擦去脸上的墨渍。
“毛手毛脚。”
墨痕蹭不掉,在她精致的小脸上留下一道雾一样的条印,活像只小花猫。
有墨水吗?
傅南烟看他指尖染墨,抬起手臂下意识地擦拭,沈峥握住她的手腕,“擦不干净,过来我给你洗洗。”
他做这些事很娴熟,照顾人贴心细致,手帕温软,轻轻地覆盖到她的脸上,她出神地想,是左相在给她做这些啊……当年,他就是这么照顾尉迟路澜的?
怪不得尉迟路澜那么粘人,如果她有这么一个人做她的避风港,恐怕她的刁蛮跋扈比起尉迟路澜来将有过之而不无不及。
可人都有各自的命数,什么时间做什么样的事,她不是尉迟路澜,终究也活不成尉迟路澜的样子。
……
为庆贺沈峥凯旋,外廷大宴如期而至。
外廷大宴乃皇家操办,却专为非皇室之人举办的宴会,朝廷官员,皇上,乃至后宫嫔妃和太后都会到场,一般在宁德园举办。
在大楚,能享受这种规模待遇的人屈指可数。史书上记载的仅仅只有为开国立下汗马功劳的纪家先祖纪元洲将军,还有六十年前找出治疗瘟疫之法,救万民于水火的神医云淮先生。
“其实享受过外廷大宴待遇的人有三个。”
白鹿书院,竹林飘出淡淡香气,假山顶停栖一只歇脚的鸟,偌大的楼阁中,身着浅蓝长衫的学生们三三两两,有的坐在桌子上,有的正在把玩有趣而又新奇的玩具,也有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看书。
清晨正是一天之中最珍贵的时刻,傅南烟却昏昏欲睡,大早上就被劳叔叫起来,昨晚为了复习千字文明明到辰时才睡……不过好在没多少就背完了。
“怎么可能错?我可是从史书上看到的,难不成史书记载还能有假?等等,如果把左相算上的话,倒确实是三未没错。”
耳边传来同僚们的议论声,傅南烟本不想掺和,听见“外廷大宴”“左相”等字眼她才无声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
“不算左相有三位,只是有一个被从史书上抹除了。”
不算左相还有一位?
这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究竟是谁,你快别打马虎眼了,说呀!”
“我也是从别处偶然听到的。”那人清了清嗓子,左右瞧了瞧,低声道:“永初十三年,四王爷楚少危大败厌火国,迫使厌火鸣金收兵,不得不臣服于大楚。先皇为嘉奖其无量功德,于宁德园中设外廷大宴,整整庆祝了两天两夜。”
众人听他一说,豁然明朗,怪不得他如此小心翼翼,因为他所提及之人可是反贼楚少危!
当年皇上将其万箭穿心,打散安远旧部,为了抹除他的势力可谓是血洗京都。
既然是他,被除
名也算合理了,毕竟皇帝眼中容不得沙子,怎么可能让一个反贼留在史书上?
傅南烟听着,不由几分好奇。
楚少危?
什么人,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一旁,尉迟路澜把侍女提着装书挎包拿到手里以后放到桌面上,对他们所议论的事相当不屑,念念有词道:“楚少危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除名了,一个反贼有什么可讲,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我哥分毫。”
傅南烟支着下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冤家路窄,夫子把她们俩安排坐到一起,出入云阁之事以前她们两个天天吵,恨不能将砚台砸到彼此头上。出事以后,尉迟路澜倒安分了不少,没以前那么针对她了。
“楚少危是谁?”
她没刻意收敛,故足以书院中的学生们都听到了她的问话,顿时吸引来他们的注意力。
尉迟路澜不悦道:“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过几天我哥外廷大宴,你们不好好想想带什么礼物讨好我哥,在这瞎讨论什么?”
“左相大人的妹妹谁敢看,我看旁边的还不行么。”
坐在尉迟路澜旁边的傅南烟神情淡淡,她将视线移到说话的男子身上,打量一番道:“左相大人的妹妹不敢看,左相家的夫人你就敢看了?”
众人和尉迟路澜:“???”
惹不起惹不起,沈峥正是仕途得意的时候,纵有看不惯两姐妹的也只能将不满意的声音都吞入腹中。
他们一哄而散。
“傅泱,你能不能要点脸?”
对于她的厚脸皮行为,尉迟路澜一度呕吐,“成天幻想当夫人,你就那么想让我叫你嫂嫂?”
她顺势趴到桌子上,将半张脸埋入手臂,勾唇道:“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叫两声来听听咯?”
“做梦!”
傅南烟轻笑声,懒得跟她见识,趴在手臂上便就着睡衣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身穿中书院的一群学生将她团团围住,面容不善。
白鹿书院分为三级――上书院,中书院和下书院。相当于考试晋级制,每学年考两次,一年有一次进修的机会。初入学者入下书院,经过几位夫子评分后,成绩均为良者才能升到更好的中书院,再以此类推,最好的便是上书院。
作为大楚的最高学府,它容纳性极为广泛,公主与皇子均不例外,和京都权贵的子女们在此修习,不止如此,还有极少一部分乃平民之身,因其卓越的才识破格被准许入白鹿书院学习的。
不过这种人少之又少,身份低微,在白鹿书院也是受气的存在。
而在这之中,白鹿书院又像一个微型的官场,例如皇子或公主,身份尊贵,身边从不缺献媚和拥护他们的人,家里权势大的也有资本在白鹿书院吆五喝六,渐渐地便生出不良的风气,夫子们却也懒得管教。
各个家里都有个惹不起的人物,夫子们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