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弯腰将簿子捡起来,翻看,半晌,他道:“不是我,但我有错。”
他朝相拥的母子跪下,“我自愿受罚,在那之前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江姿婵一愣,“宋继,不是你做的,明明你为何要认!”
随即她喊道:“贺信瑞,你给我滚进来!”
沈峥静静听他们解释。
今天他务必要这件事水落石出,有错的受重罚,被牵连的一一放行。
外面听到江姿婵吼声的贺信瑞如临大敌般周身一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呼了一口气,正准备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女莫辩的声音。
“贺副参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脚步一顿,像被人戳了脊梁骨,顺着声音看去,贺信瑞不悦地对傅南烟道:“你,说什么?”
她走到贺信瑞面前,丝毫不惧怕他的怒火,虽然个子比他矮上许多,也不如他身体强壮,似乎贺信瑞一根手指就能将她的喉咙捏断,但当她站在贺信瑞身前只有一步的距离时,莫名的,贺信瑞被她冷静的气势震慑下去。
“嫉妒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与之四目相对,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想起来了一点事。
虽然她不知道宋继是谁,可她记得贺信瑞。她初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时,他的头衔不可小觑――青龙部参将。
他本来不是参将,后来怎么当上的,还被楚云景当成一个趣闻讲给她听过。
那个趣闻是这么说的。
有位将军身拥数十万军队,却一心习武,无心军事,于是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了他的副手,多年以后,军营之中再无人能与他匹敌,怎知他突然被人捅出来暗中征兵的事,被安上心思不轨意图谋反的罪名,于是斩首示众。
傅南烟当时还问楚云景:“既然他一心习武无心军事,又谈何暗中征兵呢?莫非他都是装出来的?”
楚云景摇摇头,“是真的。”
“那他就是被陷害的了。”傅南烟当时被楚云景搂着,她微微仰头就能看到他的下巴,还有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她问:“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当再无人与他匹敌之时,他却丢了脑袋。”
她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趣,不过世上怎会有如此蠢笨之人,怕不是你编出的故事胡乱讲给我听的吧?”
“谁知道呢?”他将傅南烟抱到床上去,“总而言之,你该睡觉了。”
记忆结束,回归现实。
傅南烟盯着贺信瑞。
当年那件趣闻只被她听听罢了,如今才明白趣闻确有其事,且那“世间如此蠢笨之人”便是宋继,贺信瑞则是他最信任又“贴心”的副手。
为宋继行事多年却依旧是个副将,心中嫉恨因此陷害宋继,使其人头落地,这一推断合情合理。
短短两句话,听的贺信瑞后背莫名生出冷汗,一个无名小卒,为什么让他涌出一种她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呢?
他做的事已经相当隐蔽了,就算要怀疑,也只会怀疑到宋继的头上去。
“怎么,不进去吗?”傅南烟道:“恐怕江参将和宋参将二位大人已经等不及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贺信瑞不由得有些慌了。
“青龙部的士卒,不是很显而易见?”傅南烟与他擦身而过,“走吧,我和你一起进去。”
真相早晚都会浮出水面。
重逢,也在早晚之间。
当沈峥看清跟在贺信瑞身后走进来的青龙部士卒的面容时,他险些站了起来。
江姿婵看到她道:“阿恙,你来的正好,你来说说你是怎么被带进这里的。”
阿恙?
恐怕是她胡乱起的名字,竟敢和“阿泱”如此相像,沈峥实在想不到她还能有多大胆,就不怕被他听见当场抓她出来?
傅南烟不敢看沈峥,她垂首又将刚给江姿婵讲过的经过说了一遍。
“阿恙,你确定当时那个人跟你说的是,从此以后你就是青龙部的兵吗?”
杜鸿云冷哼一声,冷嘲热讽道:“他穿的都是青龙部的衣裳,还能有假?江参将莫不是舍不得宋继,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强行颠倒是非吧?”
“姿婵,我有错。”宋继跪在那对母子面前,跪的挺直,他道:“没什么可说的。”
“你……”江姿婵哑口无言,“你在军中素来什么事都不管,全权交给了贺信瑞,这件事谁人不知?!贺信瑞,你来给我解释!”
“江参将,末将虽替宋将军管理青龙部军务,但并不是什么事都知道。”
“你……”
江姿婵是直性子,没什么心眼,自然说不过贺信瑞这喜欢背地搞些弯弯绕绕的人,于是傅南烟适时道:“你们到底在吵什么啊?各位将军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只是最不起眼的士卒,什么青龙部啊,朱雀部啊这个部那个部的,乱七八糟!”
她非常不耐烦地嘟囔,音量却足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
“那个长官跟我们说是青龙部的,却走进了一个挂着白虎头像的帐子,你说可不可笑嘛。所以说什么这部那部的都是胡扯,一点都不正规。”
提到白虎部,孙潜面色一黑,江姿婵惊讶,一把抓住傅南烟的手腕,“等等,阿恙,你刚才说什么?”
“啊?”傅南烟道:“就是那个长官啊,虽然告诉我们是青龙部的人,可我亲眼看到他走进了一个挂着白虎头像的帐子,亲眼看到的!我就是觉得奇怪嘛,随口说说,美女姐姐,怎么了?”
旁人都信她是随口一说,只有认出了她身份的沈峥心知,傅南烟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乱说话。
她这是在告诉他,青龙部暗中征兵一事有蹊跷,其中涉及了白虎部。
白虎部的参将正是孙潜。
沈峥凤眸视线停在他身上片刻,孙潜有意躲闪。
江姿婵走到宋继身边将他拉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宋继,该跪在这给他们赔罪的人不是你。”
“怎么了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嘛?”傅南烟道:“你们是不是不信我的话,没关系,我可以把带我们来的那位长官叫过来啊。”
众人皆是一愣,只有沈峥意味深长地望着故人,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