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再明显不过了:这儿的女性苦工中,适合作战的那些人也武装了起来,试图增加大坝的防卫力量。而男性守卫们也允许她们这么做。
是你吗?丁蔷薇?程子介的面前浮现出那张美艳而带着干练和泼辣的脸庞。除了她,还有谁有能力说服男性守卫,又把姐妹们组织起来呢?
她就在这儿,问问她就知道了。程子介的目光顺着河流移动,终于在上游远处的山腰上看到了一道高压输电线路穿过河流。其中一段线缆从河水上方横跨而过,连接着两岸的铁塔,形成了一座桥梁。
就是它了。程子介行动起来,远远地和丧尸群保持着距离,绕到了上游河岸边的铁塔下,抬头看了看,就飞快地攀爬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一切正常的时候,攀爬这种架设着高压输电线路的铁塔无异于自杀行为,绝对是不可模仿的。但在全人类的电力系统都彻底瘫痪的此刻,这高压线却成了为程子介准备的专用渡河路线。他轻盈地爬上铁塔顶端,抓住粗壮的电缆,身体悬挂在半空中,然后双手交替向前移动,很快就来到了河水上空。
湍急浑浊的激流就在程子介脚下咆哮而过,浪花击打着河岸的怪石,溅起的水雾让程子介的肌肤都感到了湿气。但他当然对这样的情景无所畏惧,如履平地般地继续向前。
然而,他还没有来到河心,对岸就出现了一阵骚动。岸边的树林中突然涌出十来个女人,清一色的装备着木制盾牌和长柄武器。她们呼啦啦地靠近了对岸的铁塔,然后一齐仰着头看着远处半空中的程子介,同时乱糟糟地讨论了起来。
而她们领头的,就是程子介见过几次的那个健壮女人姚月荷。她看起来气色不错,完全没有了程子介上次见到的那种在鞭子逼迫下的辛劳憔悴,痛苦绝望之色。
这让程子介心中宽慰了不少。然而在她们那儿,现在肯定是看不清程子介的。所以她们也全部摆出了严密戒备,准备作战的姿态,端着盾牌和长矛组成了一个严密的小阵。姚月荷就在阵心,手搭凉棚仔细观察着程子介的行动。但她仔细看了片刻,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对身边的两个姐妹喊道:“你们快去通知姓梁的,果然不出大姐所料,有丧尸从电线上过来了。不过就一只丧尸,可能是探路的,不用来太多人。”
她们刚出现的时候,程子介就集中精力在听觉上,分清了她们说话的内容。这姚月荷一开口,就让他又是惊喜,又是好笑。惊喜的是丁蔷薇的确在这儿,没有什么意外。而且她似乎还有一定的指挥权,能安排姐妹们专门守备这儿的高压电线。至于好笑的,当然是自己又被当成了丧尸。
听着那些女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我怎么觉得像个人。”“就一个丧尸,不用这么紧张吧?我们自己能搞定。”“从山洞那边逃过来的人说,这次进攻他们的丧尸里有枪都打不动的,还有跑的比汽车还快,一跳就能跳两层楼高的。如果是那样的丧尸,一只也很危险。”诸如此类的意见,程子介终于忍无可忍,一边加快攀爬的速度,一边大声喊道:“喂――各位――我不是丧尸――”
只可惜距离还有些远,而且河水奔流时发出的轰鸣以及呼啸的山风都使普通人不可能听清程子介喊话的内容。但喊话这个行为本身就传达了最重要的讯息:丧尸是不会喊话的。
所以那些女人们各种脑洞大开的讨论戛然而止,一起惊呼了起来:“是人。”“我说了是人!”“什么人?”“是个男人。”……而姚月荷则放下手掌,示意姐妹们撤去阵势,但仍然端着武器,围在了铁塔底部。
程子介哭笑不得地继续向前攀去,片刻之后,终于抵达了对岸的铁塔。然后像灵猫一样,轻轻几纵几跃,在铁塔半腰就腾身一跳,轻轻地落在那些女人面前。
刚才还一直叽叽喳喳着的女人们这个时候反倒一个个都说不出话了,各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腾云驾雾般出现在面前的年轻男子。而程子介打量着她们,发现这些女人都已经晒得黝黑,不少人都有些过度的消瘦,然而她们应该本是丁蔷薇的姐妹中比较壮实的那一部分。
而且,她们中的不少人身上还看得到伤痕,有一些伤痕显然就是鞭子或者棍子造成的。
然而,她们现在似乎对这以前的事都已经不再在意,而是和曾经压迫和奴役她们的人团结了起来对抗丧尸的威胁。程子介心中感慨,上前一步,对着张大嘴巴说不出话的姚月荷微微欠了欠身子,笑道:“姚大姐,你好。我是双河程子介,刚从天兴县城过来。想看看这儿的情况,见见你们的大姐丁蔷薇。”
“你、你认识我们大姐?”姚月荷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上下打量着程子介。而程子介还未来得及答话,大坝方向的河岸边就传来脚步声和喊声:“姚大姐,有丧尸?在哪?”
程子介循声看去,却见刚才姚月荷吩咐前去报信的两个姐妹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了,而她们身后则跟着四个端着自动步枪的年轻男性守卫。领头的那个随即看到了程子介,马上停住了脚步:“不是丧尸?是人?”
“对不住了,曹老弟。”姚月荷转向那个守卫,带着歉意解释道:“他刚才从电线上爬过来,我们在这儿看不清是人还是丧尸。你们怎么来这么多人?”
“姚大姐客气了。”那守卫客客气气地收起枪,向着姚月荷点了点头:“大热天的,辛苦你们了。梁管事说让我带几个人来看看,真有丧尸就干掉,没什么事的话就换你们回去吃饭喝水,休息一下。”
“那就多谢了。等会我再来换你们。”姚月荷笑嘻嘻地答应着,示意姐妹们收起武器。同时将信将疑地介绍道:“这位说是从你们天兴县城过来的。你认不认识?”
程子介却一时没有注意他们交谈的内容,而是沉默地看着他们之间这保持着互相尊敬和关切的场景。人和人之间本是可以友好相处的,却被刻意地划分成了压迫者和被压迫者。的确,这些守卫之前肯定都有殴打虐待这些女性的行为,然而他们更多的却是不得不这么做。显然,天昌的高层对工期是有要求的。这么一层层压下来,最底层的普通守卫肯定只能拼命压榨这些女人的最后一点精力。如果完不成任务,他们即使不会受罚,在这个不正常的环境中,他们的未来,他们的前途,他们的生活也必定会大受影响。
所以,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在天兴县城,在袁领袖和智囊这些人身上。这一点,和原来的朱老五势力颇有不同。
“这位,你说是从县城来的?”那位守卫紧张的问候打断了程子介的思绪。他把目光转向守卫身上,点头答应道:“是的。”说完就掏出智囊给他的两张手令,递了过去。
守卫接过手令,刚看了一眼,就吃惊地喊叫了起来:“您是伟大领袖的亲密战友?”
“是啊。”程子介虽然又一次感到了对这个称呼的反感,但此时当然要善加利用才行。
不但看手令的守卫,他的三个部下闻言,也一齐唰地站得笔直,脸上的表情紧张万分。其中一个还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刚才看着就觉得像……就是觉得不可能……前些天伟大领袖过生日的时候不是来视察了吗?说是和双河来的亲密战友一起的,我当时远远地看到了……就是不敢确定……”
“亲密战友怎么会独自一个人到我们这来?是不是……县城已经……”那名守卫看完手令,恭恭敬敬地欠着身子,双手捧还给程子介,但焦急之情已经难以掩饰,看来他有家人在县城生活。
程子介接过手令装好,笑道:“县城现在没事。放心吧。好了,带我去见这儿管事的。我要了解情况。”
“是。”守卫赶紧转向姚月荷:“姚大姐!对不住!我等会再来和你换班,这位是我们伟大领袖的亲密战友,我得带他去见梁管事!”
姚月荷口中回答着,却满脸惊疑地盯着程子介:“你去,不用你们来换班,你们还是要守那边才行。让我们大姐叫珍嫂来和我换班就行。”
“好,好。”守卫忙不迭地答应着,对程子介道:“亲密战友这边请。”
于是程子介跟在他们身后,顺着河岸向下游的大坝走去。走了一段之后,那名守卫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能不能请问一下……县城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我们这已经断了联系好几天了……伟大领袖什么时候能接应我们撤回去?”
“县城现在没有遭遇攻击。”程子介平静地回答道:“你们伟大领袖正在和海源的正规军谈判,希望军队出兵增援。我这次就是代表军方的严将军来了解情况的。”
守卫多少轻松了一些,没敢再多问什么,程子介也就不再多说。不久,他们就来到了阵地边,穿过男性守卫和女性幸存者们注视的目光,走向原本的工地区域的几排活动板房。逶迤来到其中一排顶头的那一间,带路的那名守卫远远地向门口的一名哨兵喊道:“梁管事在吗?特殊情况!”
“在。怎么回事……你们――这位、这位不是,不是……”那名哨兵答应着,目光看向他身后的程子介,突然结巴了起来,看来这又是一位知道程子介身份的了。而此时,程子介已经听到他身后的板房中传来一个清脆动人的女声:“……梁管事,这样等下去可不是办法啊,你们伟大领袖估计是像山洞那边一样,放弃这儿了。你的人不能随便调走,我就从我的姐妹里面挑几个人,顺着我们这边的河岸往下游找地方去求援吧?不能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