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外面天寒地冻的，慕念馨躺在马车里，身上盖了两床锦被，手里还抱着个暖炉，倒也不觉得冷。刚开始还与车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聊到后来就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后和车夫两人在马上随便吃了点干粮又继续赶路了，他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川城。

　　 车夫显然是对这一带的路都非常的熟悉，进了城门七拐八拐后，马车便顺利地停在了川香楼门前。

　　 慕念馨下车抬头一看只见川香楼对面就是一家客栈，便让车夫牵着马车先去客栈定了两间房，自己则进了川香楼要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点了两份狮子头，自己一份，车夫一份，还有两份素菜一个汤，本来车夫是死活不愿和她一起上桌的，慕念馨可不像这些古代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在她的坚持下车夫只好坐下来和她一起用膳。

　　 这里的狮子头果然名不虚传，轻轻咬一口，软糯爽滑、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慕念馨一口便爱上了，前世也吃过不少饭店的狮子头，可与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天上与地下的区别。

　　 奈何今日太晚了，明日一早又要赶路，否则她定要好好会会这九娘，非把这狮子头学会了不可，不过没关系，下次再找机会过来学就行了，反正这狮子头她是赖上了，非学不可。

　　 隔壁屏风后，苏云澈一身蓝衣地坐在位置上，面前也摆着一份狮子头。透过屏风的间隙，正好能模糊地看到慕念馨背对着屏风坐着的身影。听着慕念馨满足地声音和欢快的笑声，他知道了自己当初送她走是多么正确的选择。这个年龄，就该是无忧无虑、神采飞扬的年龄，而不是被困在丞相府里终日不见阳光，更要承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第十一章两全其美

　　 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他始终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罪不可赦的罪人，他无法面对她，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和那双受伤又倔強的眼神，无一不在控诉他的残忍和罪恶，这是她的妹妹啊，和自己流着同样血的妹妹，可他这个哥哥不但没有保护妹妹，还如此残忍地吸食她的鲜血，他如何能原谅自己，他恨不得能杀了自己。

　　 当她的匕首对准他心口的时候，他不仅不觉得害怕，更有一种得到解脱的畅快，他这样的哥哥本就死不足惜，可是，可是他这善良的妹妹啊，竟然放过了他，如此轻易地就放过了他。

　　 那一刻，他百感交集，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他都要护她周全，从那一刻开始，他只为她活着。

　　 所以他一定要带他离开那里，哪怕她走后自己仅剩下两个月的生命，他也无怨无悔，这几年的生存本就是他从她那儿偷来的，不，应该说是强取豪夺来的，虽然强取豪夺的人不是他，但最终受益的终究是他，所以一切罪孽也还是他，除了放她走，给她自由，还她希望，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如何弥补。

　　 他知道她不会同意自己派人跟着她，所以他只能暗地里派人一直跟着，除非有危险，否则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手下每日都会向他汇报她这一日的情况，所以这段时间每天都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看她离开后过得这么好，他也就放心了。

　　 昨夜手下来报说她让小二租马车今日一早要离开的事，他便猜想她是要去看比武大会，那时的乐平可不像这几日的梅城，到时候高手云集乐平，很容易出现一些什么状况，所以他不放心便连夜赶马过来了，果然在这川香楼里等到了她。

　　 翌日一早，慕念馨和车夫就坐上马车离开了客栈，后面苏云澈也毫无声息地打马跟上，慕念馨坐在马车里，更不会想到后面会有人跟踪她，所以苏云澈根本就不担心她会发现他，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

　　 越是接近乐平，官道上的马车和马匹也就越来越多，看来大多都是冲着几日后的比武大赛而去的。

　　 第四天中午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乐平，进了客栈后慕念馨就给车夫结了账让他离开了，自己则进了房泡了澡，又吃了饭后便上床睡觉了。

　　 这几天都是天蒙蒙亮便出发，天黑了才歇脚，她终究还是不太习惯马车的一路颠簸，只觉得浑身酸痛。

　　 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第二日，醒来时，天刚破晓，起床后总算没昨日那般腰酸乏力了，再打了一遍太极，活动了一番拳脚，更是觉得神清气爽，一身的舒畅。

　　 打开窗户，才发觉昨夜不知道啥时候下起了雪，此时已经是雪白一片了。

　　 慕念馨惊地长大了嘴，蓦地想起了两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天空还在下着雪，大朵大朵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伸出小手，几朵雪花悄悄地落下，静静地躺在手心里，又慢慢地融化成一粒粒水珠，手心里刺骨的凉意提醒着她，真的是下雪了，睡了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白了。

　　 慕念馨笑了，打开房门就往下冲，几步便来到了门外，伸开双手仰着脸，雪花扑簌簌地落在她的脸上、头上、身上、手心里——有多久没看到这么厚的雪了？

　　 依稀记得还是上小学那会儿，自己家乡也下过这么大一场雪，她和妈妈在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大冷的冬天却硬是玩出了一身的热汗。

　　 后来虽然仍旧会年年下雪，却每每总是薄薄的一层，怎么都没法玩尽兴，特别是后来去了城里上学、工作，城里的天气本来就要比乡下的暖和，所以基本就很少见到下雪了，就算有也就飘那么几片，落到地上都基本看不出来，还没来得及堆砌就融化完了。

　　 似乎每个女孩子都喜欢下雪，喜欢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的感觉，那种朦朦胧胧、如梦似幻般的浪漫气息，是每个女孩都无法抵抗的，慕念馨也不例外，特别是儿时的那场雪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只奈何从那之后便再也见不到这般大的雪了。

　　 楼上，苏云澈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女孩伸着双手在雪地里转圈，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明媚的笑容，记忆中那张满含愤恨、绝望痛苦的小脸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阳光和希望，让他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却觉得温暖如春。

　　 苏云澈也笑了，满足地笑了，自己的生命能换来她如此明媚的笑容也算是值了，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罪孽似乎轻了那么一点点，只要她能永远这么笑下去，那么他便死也瞑目了。

　　 所以，我的妹妹，你一定要一直这么笑着活下去，哥哥就算死了，也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的，看着你每日都笑得这般开心，哥哥便知足了。

　　 墨云在一边看着自己主子脸上欣慰的笑容，只觉得满眼酸胀，虽然他和老爷一样不支持主子当初送六小姐离开，但多少还是能理解主子的心情和选择的，主子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相反是个很是善良的人，过去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了定是万万不会再同意的。

　　 只是，这样的主子，让他如何舍得啊，只要一想起主子的生命只剩不到四十天了，便只觉得挖心般的疼。

　　 再看看六小姐，以前的骨瘦如柴、死气沉沉，如今的杏脸桃腮、开朗活泼，也许主子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只是却要牺牲了主子。

　　 老天爷，为何要这般的残忍，为何就不能两全其美呢？

　　 ☆、第十二章卖身葬母

　　 直到小手小脸都被冻得通红，头发上衣服上都被沾满了雪花，慕念馨才意犹未尽地进门来，如果不是担心自己会冻感冒，她还真是想再多呆一会呢。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这都三十二岁的灵魂了，却还是像个小孩子般的在雪地里奔跑，实在是太违和了，难不成是越活越回去了？真是把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再一想，自己虽然灵魂三十二了，可这身子明明就只有九岁啊，谁看了都还是孩子一个，所以就算真的越活越回去了也还是有理可循的不是，看来人呐，有时候还真是不要长大的好。

　　 这一场雪一直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停，慕念馨也就整整一天都没出去，一直是抱着暖炉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纷纷扬扬地雪花。

　　 第三天，终于迎来了这六日来的第一个大晴天，屋顶瓦片上的积雪融化后的雪水凝结成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棱垂挂在房檐下，在太阳的照耀下折射出彩虹般的七彩光泽，绚丽无比；整个世界似乎都被雪覆盖了，目之所及处均是白茫茫的一片，太阳照射下来，映衬得这白色更加的炫目，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来。

　　 来到大街上，到处都是孩童的嬉戏欢笑声，中间还夹杂着大人着急的劝告声和偶尔的一两句责骂声，这定是哪家的小孩又顽皮了，大人正头疼着呢。慕念馨抱着一个暖炉裹着厚厚的披风走着、看着、听着，嘴角不时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来到一个闹市口，这里的雪明显已经被清理过了，大大小小的摊位都已经摆上了，丝毫没有因为下雪受到任何影响。

　　 慕念馨驻足在一个泥人摊位前，这里的泥人捏得好生精致，栩栩如生的，让她爱不释手，正在犹豫着要选哪一个才好时，突然身后冲过来四五个人，险些把她撞倒，刚站稳又听人喊着：“快去看看哪，前面有人卖身葬母，小丫头长得很是水嫩。”

　　 慕念馨听罢眉头一皱，卖身葬母，古有董永卖身葬父，想不到到了这儿还能遇到小姑娘卖身葬母的，放下手里挑选了半天的泥人，也随着人群前去一探究竟。

　　 来到近前，只见一个又瘦又小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跪在一个墙角，身上衣衫单薄，整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害怕的一直在瑟瑟发抖，头一直低低地垂着，嘴唇紧紧地咬着，隐隐地可以看见嘴角都已经被咬出了血，胸前挂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卖身葬母”四个大字。

　　 这时走上来四个男子，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一看穿衣打扮便知是富家公子出身，再一看那眉眼神色却是那种风流轻佻的人物。果不其然，其中一个显然是领头的男子走上前，用手里的折扇挑起小女孩的下巴，脸上则是笑得满脸桃花：“小姑娘，你看这天寒地冻的，快别跪着了，跟小爷我回去，让你做我的贴身丫鬟如何？”

　　 “我……”小女孩显然是被这阵仗吓到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平时孤儿寡母的也定是没少受人欺负，虽然年幼也已经看出来者并非善人了。

　　 “我什么我，赶紧跟着王二少爷走吧，谁不知道王家是这乐平数一数二的当铺世家，那钱多得是数都数不过来，别人想进还进不了呢，要不是你长得有点姿色，人二少爷才不不理你呢！”另一个男子厉声打断了小女孩的话，显然是那王二少爷的跟班了。

　　 “就是，王二少爷能要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别不知好歹了啊！”又一个跟班起哄道。

　　 “赶紧的，赶紧的，起来起来，别跪了，赶紧跟着王二少爷走，领了银子葬了你娘就好好地做二少爷的贴身丫鬟吧！”第四人不由分说已经上来拉人了，小姑娘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念馨一直蹙眉看着，周围人群少说也有几十人，可一个个的都只是看着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吭声，确切的说是无一人敢上来，因为在他们脸上慕念馨看出了一种叫做“退避三舍”、“明哲保身”之类的意味。

　　 再看看这四个人一副风流轻佻、目中无人的样子，怕是这小女孩真要进去了准是没好日子过的。这古时的男人三妻四妾不说，貌似还有通房丫环一说的，而且有的家里后院女子无数还天天流连青楼的，一看这王二少爷就不是什么善茬，这小姑娘要去了还不得给人生吞活剥了，不行，不能让她惨遭毒手。

　　 想到这里，慕念馨快步走到小姑娘身前，俯下身对其耳语道：“小妹妹，我不是男人，我是女扮男装的，这几个男人明显就不是好人，要不你跟我走，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如何？”

　　 小姑娘闻言顿时抬起头来，眼睛晶亮，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幅楚楚可怜样：“真……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嗯，当然是真的，本公子从不说假话。”慕念馨眨眨眼，笑着保证到。

　　 “我……”

　　 “喂，你谁啊，她是本少爷看中的人，你竟然敢跟本少爷抢！”王二少爷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怎可能轻易罢手。

　　 “就是，我说小子，赶哪来的滚哪去啊，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你自己都毛头小子一个，还想要带走这丫头，小子，回去先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再来吧。”

　　 “就是，赶紧地走吧啊，别到时哭地爹娘都找不着，王二少爷可不是你能得罪的，识相的还是赶紧一边去的好。”

　　 几个唯王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