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远又从那包裹之中取了些吃食出来,二人勉强用了。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恒远一惊,拉住清漪就准备往里头躲去。然而来人已经闯了进来。
清漪凝神望去,除了陌宁还能是谁,她风尘仆仆,发髻凌乱,一双明眸布满了血丝,想必是担心的紧。清漪来不及细想陌宁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一声“师傅”脱口而出。
陌宁见她无恙,这才稍稍放心。又见恒远拉住她的手腕,形容亲密,不觉恼道:“登徒子,放我徒儿!”
恒远道:“难道你叫我放人,我便要放吗?”
陌宁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比试比试。”
恒远却回道:“我不与你比。今日你也别妄想将她带走。”
陌宁鲜少下山,所见之人不多,但都对她毕恭毕敬,何曾听过这般狂妄之语。她冷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她说罢,手中已经多了一串黑色念珠。那念珠比清漪手腕处要大上两三倍,转眼之间已经一颗颗朝着恒远飞去。
恒远倒是依旧心定神闲,左手依旧拉着清漪,而右手从腰间取出一把轻便小刀,从而将迎面而来的珠子尽数打落。珠子被击飞,有些落到洞沿上,竟然深深嵌入其中。
陌宁再无半分小瞧恒远之心,手不自觉地往腰间摸去。清漪顺势看去,陌宁腰间竟别了一把长剑!
清漪自然是知晓陌宁功夫的,又知她向来心狠,忙道:“师傅,你我都是佛门子弟,切勿伤人性命。”
恒远见清漪此时仍有回护他之心,心里面早已融化成一团。心想着,既然西陵是她的家,不如就放她回去吧。但是转念一想,北荻与西陵早就水火不容,若是放她走,时隔经年,她嫁做人妇,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这里,恒远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刺痛了。拉住清漪的手腕处,不觉多用了三分力量。
此时的他,就如离弦之箭,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芜儿!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维护外人!什么佛门不佛门,今日他若不肯放人,便是他九族我也要灭了!”
陌宁的手已经放在了长剑之上。那是一把紫檀檀木宝剑,清漪以往在陌宁房间里见过,却从未见她用过。
“好,今个咱们就比一场,也让我见一见西陵功夫到底如何。”
清漪手腕处一松,却见恒远已经松开了手。
陌宁眼角带着三分不屑,她本就生得美,就算是不屑的表情,也带着美人应有的娇俏。
“这话你说错了,我今日所用的并不是西陵功夫。”
不知如何,清漪听得“西陵”二字时,隐隐觉得像是陌宁咬牙说出来的一样,比其他字都要重。
“不管是不是西陵功夫,我愿领教高招。你是她的师傅,请先出招!”
自从恒远在清漪面前坦白身份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叫过“特使”二字了,此时也仅仅用一个“她”字代替。
清漪却无暇注意这些细节,她的所有心神都落在了眼前二人的决斗上。
陌宁也不谦让,一剑已经朝着恒远刺去,恒远一个侧身,巧妙躲去。陌宁再使招数,恒远也不接,只是一味躲闪。如此反复十几次,陌宁恼道:“出招!”
恒远却以此为趣,依旧躲着剑招。
陌宁出招更快,他便躲得更快。
清漪只看到两道身影绕来若去,一道追着一道。
仿佛有风吹过,清漪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清漪仔细去看,却是红樱。
“主子,咱们走。”
话音方落,一股猛烈的风席卷而来,一道身影又至身边。那身影动作极快,在空中一番,便往红樱心口处踹了一脚。
红樱毫无防备,径直被踢飞出去,继而又重重衰落在地上,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如同一朵盛开的花。
“红樱――”
红樱毕竟与清漪算是患难与共了,此时见她再次受伤,清漪下意识地想要跑到她身边,将她扶起。然而肩膀却被来人死死箍住,昨日受伤之处疼痛袭来,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那个箍住他的人,不是恒远,却又是谁。
他在与陌宁打斗之中,竟然还能分神过来对付红樱。那一脚上的力度,让身为暗卫头目的红樱再也无法爬起。下脚之狠,着实令人心惊。
就在这时,陌宁已经追了来。
“无耻!”
恒远道:“过誉了。”
在水月庵中,清漪与陌宁相处了八年,见到她最多的表情便是淡漠。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不论是愤怒,还是喜悦,都是淡淡的。然而今日她表现出来的愤怒,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恨不能将恒远给活活烧死。
然而不待她动手,恒远忽然捂住了清漪的口鼻。白色烟尘在空中飘散,似乎还带着甜香。这香味淡雅,好像在哪儿闻到过,偏的又想不起来了。
下一瞬间,清漪就看着陌宁倒了下去。
“师傅!”
她在心里呼唤着,眼泪已经喷薄而出了。
她一直觉得,就算恒远是敌人,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可是见他对红樱和陌宁下手的狠毒,清漪便知道自己错了。眼前的恒远是北荻的五王子上官彦辰,他为了争权夺利甚至不惜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为了达到目的,能够残害自己的兄长,这样的人,你还期盼着他有心肝有良知吗?
倒在地上的,一个是对她尽心尽力的姐妹,一个是养育了她八年的师傅,这二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却因为她而不得安宁。清漪心痛如割,哽咽出声。
冰凉的泪水打在恒远手上,在清漪背后的恒远身子一僵,随即松开了自己的手。他走到清漪面前,一脸的惶然。
“我拿你做朋友,从未生过害你的心思,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伤我姐妹,害我师傅,恒远,我真是瞎了眼了!”
恒远乱了,心里好像乱麻一样。
“不不不,你师傅没事。方才那不过是迷香,过一会儿就会解了。”他慌忙看向红樱,“那一脚是无心之失。”
其实,就连恒远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解释,他本就是心肠狠毒、无情无义之人。被他算计而死的人数不胜数,此时他却偏偏不想清漪误会他些许。
清漪怒道:“你还在骗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的身份是假的,你腿上的伤是假的,你说过的一切话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