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第164章 那么近又那么远
凌彻森然转眸看她,他的眸如点漆,透过日光的点点折射,辗转出沉浮起伏,如那浮在急水里的无根浮木,翻涌出一些除却愤怒、不甘之外的其他古怪神色。
顾竹寒垂了眸,不欲与此人对视,也不想猜测他眸中种种情绪的意思,他自始至终都是想杀她的不是吗?即使是她大意,三番四次无意闯入他庞大的计划之中,可是他却是一次都没有相信过她,那些毫不留情的刺杀以及无情的质问令她心头重重,没有时间也让她不想去想他心中跌宕起伏的思绪。
他是凌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流王爷,而她到得今天就连一个落魄小姐都算不上,她只是一个不断在逃亡、寻找绿洲的旅者,没有过多的人可以左右她的想法和行动。
顾竹寒觉得她现在简直是被凌彻逼得进退两难的地步,但是她觉得她今天无论是否承认都逃不过死劫,与其如此她倒不如上台搞一下局,看看自己能不能拼出一条血路来。
她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毫无波澜地迎上凌彻的目光,想要回答,却被台下突然爆发出的巨大震惊声给震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长醉学子顾玉骆,再杀一着‘马’!”
震耳欲聋的讨论声之中顾竹寒依稀听见内侍错愕报出这个结果,顾竹寒眼底情绪一瞬变化,隐隐有一抹快得像是不复存在的喜悦闪过,然而她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形势,对面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正狠狠地盯着自己呢,她可不能在他面前展现过多的个人情绪。
顾竹寒转了头,当即决定什么都不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任由这个多疑猜忌的风流王爷猜去吧!
“顾公子这一着下的真是巧妙。”梵渊输了三着毫无懊恼之意,甚至还在台上和众人分析顾玉骆那一着下得巧妙的地方,娓娓语音道来毫不含糊,恰似一阵来自长空的清风吹过,吹得人心旷神怡,浑身舒畅。
顾竹寒转了头看向台上,她看见了顾玉骆唇角内敛的弧度,那般的美好,如五月高山牡丹灿烂绽放,明明是那般炫目,却于夕落西下的逆光之下掩了令人惊艳的颜色,只余一抹抹淡淡涟漪,惹人遐想。
顾竹寒是真心为顾玉骆高兴,虽然现在才过了这么第一题,对他说恭喜还言之过早,可是她的弟弟第一次在大蔚的这个舞台上大放异彩不是吗?
顾玉骆此时正微微焦灼又装作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看向台下,他好像在寻找着一些什么那般,顾竹寒始终掩在暗处,不敢举杯和他庆贺,无论身后那人是否猜到自己的身份,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第一时间对她道贺的机会。
小玉小玉,只要你平安就好,其他的一切,由她去承担。
顾竹寒始倔强地不肯转头过来和凌彻对视,从凌彻的位置只能看见顾竹寒微微勾起的唇角,那唇微微抿起一线,明明应该是那般的落寞,却偏偏现出一丝飞跃的弧度,在日光之下瞬间让他迷了眼。
她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笑吧?就连表达自己的笑意都如此隐忍,呵,她当他凌彻是杀人如麻的恶魔?
“方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回答本王?”凌彻企图用一句话来逼得她回过头来。
顾竹寒听见凌彻的问话,觉得无法再逃避了,唯有转头与之对视。
“我如果说我长久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窥探你的计划的,你信么?”
凌彻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故意声东击西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什么都说了的奸狡女子,一刹笑出了声,他低沉了声音,想要从喉间逼出一句话来,然而还是被内侍的通报声打乱了阵脚。
“第一局,长醉学子顾玉骆胜!接下来进入第二局――”内侍拉长了嗓音,他狭小的眼睛匆匆看向场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那般。又随着内侍那声拖得极长的尾音,演武场之外的沙地上当先从御林军中走出一骑,那人骑马骑得极快,手中还拿了一卷簪了红缨的白色卷轴,从顾竹寒的角度看去,只见那神秘卷轴微微泛黄,握在那人手中,在尘土飞扬的演武场中似乎让人感受到一种沉淀的深度。
“大蔚‘天下绝对’到――”
那护送白色卷轴的侍卫在十丈之外下马,他一下马便通报自己是送卷轴的侍卫,有内侍在底下立即接应,先检查了一遍这卷轴并无异常,这才层层往上送去。
顾竹寒在下面看着众人谨慎对待那个卷轴的情况,喃喃出声:“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天下绝对?又如何绝法呀?”
凌彻看着她喃喃猜测的模样,终于还是把喉间想要说的那几个字无声咽下去。原来有些话语不及时说出,那一瞬想要说个清楚明白的勇气便会就此失去。凌彻握紧了茶盏,低头,唇角弧度苦涩。
他看着他们地上重叠交合在一起的影子,明明看起来是那么近,却又是如此遥远。
“陛下,天下绝对送到。”
最后一关是由顺景帝的贴身内侍德公公带到,顺景帝点了点头,示意他将天下绝对挂出展示于众人。
“老爷子还真是喜欢故弄玄虚。”凌彻回神,微微失笑。
故弄玄虚?顾竹寒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循目望去,但见德公公已经将天下绝对挂出,笔径苍遒的一排大字立即现于众人眼前。
“烟锁池塘柳?”不是吧?居然是这个?
顾竹寒在看见这个上联之后,轻念出声,她微微愣神,眼中不可思议的神色转浓。
她刹那失神的原因不是因为被这个天下绝对吓倒,而是她觉得怎么这个天下绝对好像、似乎、貌似是她和顾玉骆曾经对过的对子?当然,上联是由她出,这个对子是她自现代带来的,相传是乾隆年间的一个对子,乾隆当时拿了这上联去考察两个不分伯仲的学子,两人同时看见这上联的时候,一人当即走掉,另一人才是愤愤走掉,后来乾隆封了第一个走掉的人做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