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云深不太确定“阈值”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毕竟,与同龄人不一样,超形夺走了他有关于学习的记忆,而“阈值”这个词也不像平日里会遇上的词。女孩之所以会用这个词,可能是因为,她属于比较特别的那一类人。这或许是他们的日常用语而非只用在书面上的术语。
但他读得懂女孩的表情。
滕云深站起身来,吓得女孩倒吸了一口凉气。苏瑞雯在的时候,她没什么好害怕的。如今,她不得不独自面对阴沉的滕云深,情况发生了变化。除了父母与少数几个朋友以外,她几乎没有和旁人独处的经验。
况且,她亲眼目睹了滕云深杀人的一幕。后者杀死穷凶极恶的巫师,就像踢开脚下空荡荡的饮料瓶一样轻描淡写,滕云深有着一双死神之手,令她胆战心惊。
然而,这些与她对于苏瑞雯的牵挂相比,又算不了什么了。假使是在过去,只要想到有那么多的人在自己的家里走来走去,她就会坐立不安。现在,她渐渐明白,往日的生活不复存在。黑剑会的侵略打破了人间与仙境的平静。她正在学会适应新的变化,她正在长大。
女孩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以掩饰之前的过度紧张。她想要苏瑞雯变出尾巴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百试百灵。
苏瑞雯不相信结识多年的老邻居,她怀疑黑剑会的眼线就在其中。可是,她却对滕云深深信不疑,这能说明很多问题。
女孩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害怕,滕云深是她的朋友。
杀手问道:“瑞雯去哪里了?”
“她发现了不受控制的超形。”女孩捏着衣角,“她追过去了。”
滕云深摇了摇头:“她仍然打算履行职责吗?”
“之前她可没这么干。”女孩鼓起了嘴,“她留在这里,按兵不动。”
“这回有什么不一样?”
女孩闷闷不乐地回答道:“你来了。她说你会保护大家的。”
滕云深皱了皱眉头:“我睡了多久了?”
“大约十小时。”
“你提到的‘之前’,都是发生在这一两天里的事情吗?”
女孩点了点头。
“总共有几次?”
“四次。”
滕云深回忆起了漂泊的迷雾,时至今日,那依旧令他不寒而栗。“无主的超形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周边地区……”他望向一面又一面的屏幕,“这是正常现象吗?”
“黑剑会可能动了手脚。”
滕云深沉默了片刻。
“我去把瑞雯找回来。”他说着,把视线移向了房间的入口,“这扇门牢固吗?”
女孩再次点了点头。
“如果它不够牢固,你最好和大家待在一起。如果它足够牢固,你最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明白吗?”
女孩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衣角:“没问题。”
滕云深看了手足无措的她一眼。
女孩鼓起勇气问道:“怎么了?”
滕云深再次望向屏幕:“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戴着与真实面目截然不同的面具,把心中的邪恶隐藏了起来。如果他摘下面具,你就会看到面目全非的另一个人。你很害怕,对吗?”
女孩瑟瑟发抖。滕云深说对了,一想到自己将被留在黑暗之中,她就不寒而栗。恐惧深入骨髓。她难以想象,敌人就藏在她熟悉的面孔之下。
“所以,我想,在离开之前,我还是先把奸细的问题解决掉为好。”
女孩用力点了点头。“你要怎么做?”她拾起了渺茫的希望。
“黑剑会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地搜寻瑞雯的下落?她非常优秀,是一个棘手的敌人,但她也只是一个人,翻不了风浪。”滕云深思索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黑剑会为了她布下了百倍之多的兵力,必然有其它原因。他们非得抓到她不可。”
女孩愣了一会。
她挺聪明的,从苏瑞雯发现她那时候起直到现在,短短数年之间,她向白月亮贡献了许许多多的发明创造,令见多识广的巫师们赞叹不已。可是,她的才智在此时此刻派不上用场。她只能跟着杀手的思路走。
“他们是冲着小贝来的。贝广厦。”女孩努力回忆着苏瑞雯说过的话,“没错。她是这么说的。”
“谁?”
女孩指着坐在大厅角落里的年轻人:“就是他。”
贝广厦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写写画画,他长着一张清秀的脸,但是,人们可能比较在意他的神经质。他似乎有些自闭倾向,在这一点上,他表现得比女孩更为明显。
滕云深审视着沉浸于未知世界当中的年轻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还以为待在避难所里的都是无关人员。”
“他就是瑞雯跟你提起过的奇异法师。他具有极为罕见的天赋。”
“也就是说,黑剑会是为了抓住被瑞雯保护起来的贝广厦而布下了封锁线的。”滕云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瑞雯又是为了什么认定这些人里藏着黑剑会的间谍?”他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在她要他们交出电话之前,他们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黑剑会穷追不舍。”
“显而易见。”滕云深扶住额头,“给我看看之前的录像。”他有了主意,“间谍就在贝广厦的身边。”
“恐怕敌人不会这么容易暴露自己的。”虽然对于滕云深的要求有些怀疑,女孩还是走向了键盘。“瑞雯之前盯着屏幕,或许也是为了……”
“情况已经发生变化了。她离开了。间谍不再有所顾忌。”
女孩开始播放录像。她把时间点设置在了苏瑞雯离开之后,把速度加快到了一百倍。
“这个人。”滕云深马上就发现了蹊跷之处,“他是谁?”
女孩按下暂停键。
“霍老爹?不可能是他。我熟悉他。”
“别的人呢?这里有谁是你觉得可疑的?”
女孩沮丧地摇了摇头。
“他叫什么名字?”
“霍柄。”
“他熟悉贝广厦吗?”
“他熟悉每一个人。”
“当贝广厦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你们会去打扰他吗?”
女巫慌里慌张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