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登第刺上风波逐渐平息,玄甲军将在各府邸的把守撤除,郢都的封城也告一段落,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生机。
“老王,许久不见你还是气色那么好呀。”韩府门口,旦保范对着给他开门的老王打趣道。
“哎呀旦公子,你是有所不知,这些日子苦着哩!”老王一脸委屈,和他边走边说:“自打全城戒严之后,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把我憋坏了!每日只能烧些萝卜白菜,喝点稀粥……”
“可不是嘛,难为你们了。”旦保范深表同情,但要说感同身受也是不存在的――赫赫一品军侯二部尚书府,自不必说物资储备充足,时不时还有宫廷直供,想出门采购也没人敢拦着。
不过老王哪知道这些,仍然一个劲的对旦保范发着牢骚。到后来旦保范不得不加快脚步,想赶紧到韩泉的书房。
“本来老爷还来信吩咐了,多添置些家当摆件,给少爷高中状元及第庆贺庆贺,唉这哪知……”
“嗯嗯……”
“保范,你来了啊。”韩泉听到屋外动静,走到门口正好撞见两人。
“韩兄!”旦保范一阵激动,忍不住想上去抱住韩泉。但是韩泉却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身位,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许久不见了。”
“可不是嘛!”旦保范收回刚才正欲抬起的手,尴尬之色很快一扫而空,神秘道:“韩兄走,我带你去一处好玩的地方。”
韩泉眉头一蹙:“哦?”
旦保范一副不想多解释的模样,转身就要带路:“跟我走就是了。”
韩泉有些无奈的跟了上去,一直愣在一旁的老王这才反应过来:“少爷,你们今日还回来吃饭吗?我正要出门买菜呢。”
“不回啦!”旦保范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三步并两步在前带路,留老王在原地不知所措。
府外,一辆宽敞的四座马车已在等候,待韩泉和旦保范上车之后,马车缓缓起步,车轮在地上摩出沉重的辘辘声响。
车内,旦保范拉开窗帘看着街上景致,跟着马车摇晃的节奏晃动身子,不时还哼两句小曲,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与他对坐的韩泉也并不打断他的雅兴,兀自拉开了自己这一侧的窗帘,对着窗外发呆。
过了一会儿,旦保范说道:“韩兄,今日和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人。”
韩泉有些警惕的问道:“谁?”
旦保范嘿嘿一笑:“吕历。本来是没准备叫上他的,哪知刚解禁他就到我府上,一顿好说歹说,邀请你我去他府上坐坐,我想当日也确实有提过这么一茬,所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韩泉展颜笑道:“原来是吕公子,当然不介意。只是我们这是要去哪?”
旦保范看向窗外,打哈哈道:“今儿这天可真好,人来人往的看得人心里真是舒服呀!你看,那边还有姑娘放风筝呢。韩兄你觉得是紫色衣服的好看,还是绿色衣服的好看?”
韩泉哑然失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柔和的阳光下,街上嬉闹的光景确实引人赏心悦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又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韩泉随旦保范下了车,发现此时两人正处于沿着舜日街延伸出的一条名为“宽福”的支流街道。街上建筑不比舜日街那般富丽堂皇,但也算错落有致。
此时宽福街上走动的行人并不多,大多都集聚在一个长宽丈许的告示板底下,交头接耳热议着什么,还有不时有人将写好的竖长条纸块贴到告示板上。在告示板两侧分别有一人维持着秩序。
在人群最外侧,韩泉一眼认出了那个穿着浅青色直裾锦袍的身影――不是吕历又是何人?
吕历本来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告示板,见两人来到便欠身半礼,一抹浅笑浮现在他秀美的面庞:“韩兄,旦公子……”刚开口却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什么,改口道:“见过二位大人,小弟在此恭候多时了。”
韩泉和旦保范走上前去,旦保范面上有些不悦,似在觉得吕历矫情。韩泉微笑回礼道:“今日没有公务,况且我二人尚未入职,吕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韩兄说的是,是小弟见外了。”
“这告示板是为何意?”韩泉被告示板吸引了目光,问道。
“哦,这呀,”吕历看了看旦保范,此时对方脸上愠色已消,笑道:“韩兄有所不知了,这可是旦公子的得意之作哦。”
韩泉好奇的看向旦保范。
旦保范干咳两声,道:“这可是我独创的消息板。”
“消息板?据我所知,朝廷不是在舜日街和尧天街等几个主街都设有告示板吗?城门口也有告示张贴之处。你这里……”
旦保范面露得意:“我这里自然是有所不同。虽说是消息传递之用,但实际上多了评议的功能。韩兄你看,上方是最近发生的大事,下面贴的正是坊间对此事的看法。”
“哦?这倒是有趣。”韩泉笑着打量起告示板的内容。上方贴的是官方告示,记载了周登第谋刺皇上一事,下面已经贴了二十余条路人评论。
“此细作竟然是武举榜眼?!”,“魏贼!其心当诛,必杀之而后快”,“我在客栈见过他,贼头贼脑的看着就不是好人”,“楼上的官人,小女子也见过他,长得一表人才的呀”,“有无仁兄知道他是如何行刺”,“听说是取了雷蒙将军的宣花大斧,在几百玄甲军的围攻下才被擒住”,“可靠消息,现在魏国的细作潜伏在京都已达千人,大家千万小心”……
韩泉唇边微动,默念着评论的内容,有些感叹道:“这些评论还真是花样各异啊。”
“哈哈,”吕历笑着道出他的话外音:“韩兄见笑了,都是些市井之论,不值一提。”
“也是有些针砭时弊之高见的。”旦保范有些不服气道。
“那是自然,高手在民间嘛。”韩泉接过话来:“这方式倒是十分别致,只是保范你做此事只为图之一乐?”
吕历又是抚掌大笑几声,道:“早说韩兄你可别被他骗了,我们旦公子算盘可是打得精着呢。你再看公告板两边。”
韩泉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
“专治跌打损伤三十载,到宽礼街找周大夫”,“祖传宫廷房事秘法,博文街赵宅”,“上等锦罗绸缎,舜日主街彩鸳裁缝铺”,“三月廿五,城东郊外比武招亲”……
都是些吆喝叫卖。
原来如此!韩泉大致明白过来。
“这两旁的吆喝帖子,便是旦公子的生财之道了,在下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吕历有些打趣道。
旦保范冷哼一声,脸上生出些潮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这生意也是根据张贴位置,留存时间来明码标价的,公平着呢。”
“哈哈哈哈……”韩泉朗声笑道:“那是自然。你这心思可让愚兄也叹为观止。”
“韩兄先别忙感叹,好戏还在后头呢。”吕历向旦保范使了个眼色。
旦保范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天色道:“差点误了正事!韩兄快且随我上车。”
说罢三人先后上了旦保范的马车。
“保范,你今日这么神秘,后面还有何惊喜?”摇晃的马车上,韩泉问旦保范道。
旦保范心知此时也不必多隐瞒了,道:“其实今日邀韩兄,是想一同体验我的新生意。”看着韩泉讶异的目光,旦保范继而说道:“说是生意,实则也是踏青。一会儿我们会到郊外的八宝山,这块地方是先皇所赐,一直没有人打理。去年我接手过来,将其略加改造为游乐之地。”
韩泉仍然面露不解。吕历笑道:“若只是郊游踏青,也自然不用这般神秘。只是旦公子的游乐之法别出心裁。”
韩泉越听越有兴趣,吕历继续解释道:“就像狩猎一样,我们会将每次参与的十二人分为蓝黑两方,统一配备武器衣物,然后分别从东面和南面出发,两个时辰后到达山顶集结地点的人数多的一方便算获胜。”
“为何要配备武器呢?”
旦保范嘿嘿笑道:“自然是搏击之用。这可不是单纯比试速度,蓝黑两方都要在路上解决掉尽可能多的对手。”
“解决掉对手?”韩泉倒吸了口凉气。
吕历解释道:“也不是韩兄所想那样。开始时统一配备的衣物会在前胸和后背处安置袋子,袋子中有红色染料。这袋子平常跑动不会自己裂开,但是被刺到或者弓箭射到便会破了,到时染料流出,便算出局。”
“当然,”旦保范补充道:“配备的武器都是木制钝器,并不会伤人,而且会给每人分发一件金丝护心软甲。”
韩泉这才恍然大悟,拍手叫好:“保范,你这可真是奇作!”
“嘻嘻,”旦保范狡黠一笑,道:“我方才灵机一动,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峡谷求生’。”
“哈哈哈哈哈……”韩泉和吕历同时放声大笑。吕历笑得合不拢嘴,指着旦保范的手在半空中都不住颤动:“保范,你可是要笑死我吗?那咱们可得刑部见了。”
“你,你们……”旦保范一副狗咬吕洞宾的模样,被急的说不出话来。
在三人的嬉笑声中,马车已驶离郢都许久。
接近正午时分,到达八宝山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