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卫瑧一大早就出了门，关门之前，他回头看了萧昀章的房间一眼，房门紧闭着，也不知道萧昀章有没有在里面，他还是给萧昀章留了早饭，卫瑧紧了紧背包带，拉开门出去了。

　　 张圆也是一起去爬山的人之一，他和往常一样，顺路跑到了张圆家里，和之前不同的是，今天的张圆早早地等在了那里，身后的背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整个人神采奕奕的，见到卫瑧还激动地挥了挥手。

　　 “卫瑧，这里！”

　　 不等卫瑧问，张圆主动地颠了颠包：“我可是准备齐全了的，要知道张语柔也是会去，什么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她不管想要什么我都拿的出来，然后嘛……嘿嘿嘿。”张圆冲他挑了挑眉，一脸你懂得。

　　 然后在他的贴心关怀之下，陈语柔说不定就对他产生一点好感了。

　　 卫瑧在心中给他补上了没有说完的话，他想到了时刻跟在陈语柔身边的那个程舒昂，不用想，都知道张圆是没有那个机会的。

　　 两人到了学校时，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那里了，旁边停了一辆大巴，从别人只言片语的闲聊之中，可以得知这是程舒昂订的，张圆偷偷拉过卫瑧，和他八卦了一下程舒昂的家世：“听说是那个程家的人……不过你应该知道的吧？毕竟你们不合已经很久了。”

　　 卫瑧摇摇头。

　　 张圆立刻就兴奋了起来，拉着他将自己所知道的八卦全部都卖了出去，卫瑧听得频频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程舒昂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了，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程家和萧家不对付，程舒昂是程家的人，而他是萧家的下人。

　　 说道萧家，程舒昂最应该针锋相对的人不应该是二少爷吗？二少爷和他是同龄，这个时候也应该是高三了才对。

　　 正出神，人群中突然传出喧闹声，卫瑧朝那边看去，只见一辆豪车在他们旁边，一个戴着墨镜的人从车上下来。

　　 卫瑧身形一滞，那个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的人，不就是二少爷吗！

　　 卫瑧条件反射的把张圆拉到了身前，借由他的大包挡住了自己的身影，但他很快就反应了反过来，萧二少爷会出现在这里，只能是因为他也被邀请到了爬山的队伍里，是和他一起去爬山的人之一。

　　 萧二少爷一出场，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就连陈语柔也是，不动声色地往那边凑去，旁边程舒昂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说起来，程家也是个大家族，和萧家不相上下，只是萧二少爷平日里比较张扬，在长辈们看来是纨绔子弟，在同辈这些学生看来，就是潇洒。而程舒昂就不同了，他一直都是本分的好学生，以后也会继承家业，勤勤恳恳。

　　 两个天差地别，互相瞧不起对方的人，偏偏因为陈语柔而扯到了一起。程舒昂喜欢陈语柔，可陈语柔不，她喜欢萧二少爷。

　　 萧二少爷叫萧跃文。

　　 萧跃文朝他走了过来。

　　 卫瑧抬起眼，萧跃文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卫瑧不带感情地喊了一声：“二少爷。”

　　 萧跃文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越过他身旁走了过去。

　　 卫瑧表情不变，就在萧跃文过去时，人群里的陈语柔笑了一声。卫瑧仔细听了听，又听到了那个神秘声音：“不知好歹的下人！”

　　 一瞬间，世间所有的声音都传入他的耳膜之中，卫瑧分不清那是谁的声音，不分男女老少，不分种族，他能听见陈语柔的声音，张圆的声音，萧跃文的声音，飞鸟走兽，世界完全的袒露到了他的耳朵里，所有声音汇聚在一起，成为了纷杂的噪音。只是一刹那的功夫，那些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卫瑧恍惚地回过神来，刚才听到的仿佛是他的错觉，一分钟，或许连一秒都没有，甚至连他眼角的余光都还能瞥见萧跃文擦肩而过的身影。

　　 他再仔细听，陈语柔的声音已经不见了。

　　 张圆担心地拍了拍他：“卫瑧，怎么了？”

　　 “没什么。”

　　 张圆忍不住问他：“你认识萧跃文吗？你还叫他……二少爷？”

　　 “嗯。”卫瑧解释道：“我父母以前是萧家的仆人，我一直跟着他们喊。”

　　 旁边听到的人眼神顿时变了。

　　 卫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萧家和他爸妈是正规的雇佣关系，签过用工合同的，萧家付钱，他父母干活，天经地义，没什么不难理解的，他并不以是萧家的下人为耻，相反的是，他很乐意做大少爷的下人。

　　 而且和萧家签合同的是他的父母，不是他，卫瑧喊二少爷只是出于习惯，从来没有把自己摆在萧跃文的下人的位置上。

　　 他的身份第一次揭穿，众人议论纷纷，假装不经意扫视过来的视线几乎能把他灼伤，卫瑧一上车，就待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听着旁边张圆吃东西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直到了目的地才被叫醒。

　　 从始至终，萧跃文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卫瑧乐得不看见他，而他的那些同学们也因为萧跃文的态度纷纷变得冷淡起来，趁着他们休整的工夫，卫瑧去旁边逛了一圈。

　　 他们来时坐着的大巴旁边也停了好几辆大巴，卫瑧听到人声，视线扫过去瞟了一眼，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萧昀章，他在卫瑧眼中自带闪光，即使旁边有任何什么，都引不开卫瑧的目光。

　　 大少爷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想明白，身体已经快于理智的做出了行动，卫瑧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呼喊：“大少爷！”

　　 萧昀章若有所觉地转过了头来，他看到卫瑧似乎毫不意外，冲着这边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头继续说些什么。

　　 卫瑧直接跑了过去。

　　 萧昀章和那人说完话，才看向卫瑧：“你终于来了。”

　　 “大少爷怎么会在这里？”卫瑧惊喜的语无伦次：“我，我以为大少爷今天要工作，所以才答应来爬山的，早知道……”早知道大少爷休息，他才不管那什么神秘声音呢。

　　 “公司组织了爬山活动，我本来想要邀请你的。”萧昀章说：“结果你和你的同学已经约好了，反正这里能爬的山也就只有这里，知道你要来爬山，我想总会遇到的，才没有告诉你。”

　　 卫瑧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大少爷昨晚会邀请他来爬山，他怎么也不会答应他们的，虽然还是遇到了，但是被大少爷邀请和巧遇怎么能一样！

　　 简直心痛地无法自拔！

　　 萧昀章顿了一下，问他：“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

　　 卫瑧立刻打起了精神：“可以吗？”

　　 “可以。”

　　 卫瑧立刻跑了回去，他和邀请他一起来爬山的那个人说了一声，也不等他如何反应，很快跑回到了大少爷那里。

　　 他还未凑近，就看见大少爷旁边站了一个人，远远地从背影来看像是萧跃文，卫瑧放慢了脚步，躲到车子的后面，悄无声息的慢慢靠近。

　　 他听见萧跃文说：“萧昀章。”

　　 二少爷真是不礼貌，卫瑧忿忿不平的想：明明大少爷是他的哥哥，竟然直呼其名。

　　 “卫瑧那个小仆人的滋味很好吗？带回去这么久都不放回来。”萧跃文恶意满满：“看在他短命的爸妈救了爸爸一命的份上，老爸还打算给他在公司里安个职位，结果看到你之后，他就跟你跑了。我听说你们小时候就一直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这么久没有在萧家出现过，他一见到你就跑了，一个下人还值得你特地去找爸爸，萧家还有人惦记着你呢，你是不是很开心？”

　　 萧昀章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卫瑧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萧跃文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能在见到你的时候就不要脸的跟你回家，身为萧家的仆人却连萧家都不回，还能是怎样的人？”

　　 萧跃文忿忿不平，自从卫瑧离开之后，萧父和萧夫人天天都谈论着卫瑧，连他都不管，让萧跃文怎么不生气。

　　 卫瑧是萧家的仆人，就算离开了萧家也还是萧家的仆人，萧昀章算个什么东西，萧家迟早是他的，现在卫瑧不但跟着萧昀章走，见到他之后竟然还不主动凑上来服侍他，反了天了？

　　 萧跃文面色狰狞，萧昀章看了他一眼，顿时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卫瑧躲在车后面听得火大，却也忍不住想要知道大少爷是如何想他的，可惜大少爷没有说话，他能听见的就只有萧跃文的话，不论萧跃文说了什么，大少爷都一言不发，卫瑧知道，大少爷那是不屑跟他说话呢！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很想要知道大少爷的心理啊！

　　 卫瑧想到了那些神秘声音，他现在知道那是别人的心声了，如果能听见大少爷的就好了。

　　 又是一瞬间。

　　 卫瑧浑身一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类似于昆虫振动翅膀的蝇声，他听见微风吹动树梢，沙沙的树叶声伴着虫子的鸣叫，身边大巴发动机微微的颤动，然后又什么也没了。

　　 他开始可以听见别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