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胤禛于书房中忙着撰写关于河务治理的奏折,待到忙完之时,已经将近子时。
苏培盛看了看天色,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刚刚福晋命婢女前来传话,说伊氏的院子里如今依然掌着灯,想必伊氏一直在等着爷呢!又说如今天色已晚,倘若爷想要在书房安寝,不去伊氏的院子里过夜,只命一个小太监前往伊氏的院子里知会一声便好,也好让伊氏尽早休息,不必一直等着爷过去。”
胤禛瞥了满脸忐忑不安、生怕一不小心触怒自己的苏培盛一眼,淡淡的吩咐道:“不必如此麻烦,爷这就去伊氏的院子里看看她。”
当胤禛带着苏培盛走到伊氏的院子附近,远远的便看见伊氏身着一袭浅粉色旗装,于夜风中盈盈而立,正向远处翘首盼望。胤禛走到近前,发现伊氏身上穿的单薄,竟是连披风也没有披上一件便站在风口里,原本并算不得十分细白的肌肤被夜间微凉的夜风一吹,竟然显得比平日里多了三分莹润白皙,微微颤抖的纤柔身子看起来尤为可怜。
伊佳萝看见胤禛,勉强按耐住心中的喜悦之情,连忙躬身下拜,恭敬的向胤禛行了礼。
胤禛皱了皱眉,沉声叫了起,却并未提及披风之事,倒令伊佳萝心中有些失望。
胤禛的脚步极快,伊佳萝几乎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胤禛的步伐。等匆匆忙忙的跟随着胤禛回到屋里,佳萝犹在兀自喘息不定。
佳萝原打算为胤禛演奏自己前几日新编的琵琶曲的,想要凭借此曲博得胤禛的好感与怜惜,却没有想到胤禛竟然会来得这么晚。
此时,佳萝望着胤禛眉宇间的疲惫之色,心中十分为难,左思右想,才小心翼翼的建议道:“爷劳累了一天,必定十分辛苦。婢妾曾经跟张嬷嬷学多几手按摩的功夫,请爷宽衣,让婢妾为爷按一按,松松筋骨。”
胤禛看了佳萝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佳萝心中大喜,连忙走上前去殷切的为胤禛宽衣解带,动作之间十分轻柔,仿若胤禛是一个易碎的瓷人一般。
胤禛身着里衣仰面躺在床上,久未与胤禛同房的佳萝见此情形,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佳萝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正打算抚上胤禛的肩膀,却听胤禛忽然开口吩咐道:“爷的头有些胀痛,你好好给爷揉一揉吧。”
佳萝微微一愣,随即开心的点头应诺,用心的为胤禛按揉起额头来。佳萝的力道虽然不算大,然而穴位却按得极为准确。胤禛轻叹一声,不愿再看佳萝满心期待的目光,索性闭目养神。
佳萝按了半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纤细的手指也有些酸痛起来,却依旧强忍着不愿停手。
正当佳萝思量半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开口询问胤禛打算何时安寝之时,却听胤禛呼吸绵长,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佳萝愕然片刻,再想到自己之前的一番精心准备,香汤沐浴,涂脂画眉,还穿上了胤禛曾经夸赞她最适合穿着的浅粉色旗装,而这一切竟然得不到胤禛的半分垂怜,心中不禁涌起悲凉之意。
佳萝委委屈屈的掉了几滴眼泪。然而,任凭佳萝坐在床榻旁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胤禛也没有醒来安慰她半句话。
从那日以后,胤禛便时常来佳萝院子里坐坐,听听曲子、看看歌舞。即使不曾与佳萝共赴巫山云雨,这份恩宠也令佳萝万分欣喜。
于是,四贝勒近来对府中的侍妾伊氏十分宠爱的传闻很快便传到了皇宫里,就连傅锦萱也有所耳闻。面对宫中之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傅锦萱只是一笑置之,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依然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份内的差事,安静低调的在宫中继续谨小慎微的过日子。
这一日,傅锦萱照例做好了四样点心,亲自提着食盒送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正在伏案练字。
傅锦萱规规矩矩的向康熙请了安,从食盒中取出四盘点心呈到康熙面前,而后便欲行礼告退。
康熙却唤住了傅锦萱,向她招了招手,“锦萱过来,看看朕的这幅字写得如何?”
傅锦萱连忙告了罪,连连推辞道:“奴婢才学浅薄,怎敢妄加评断皇上的字!”
康熙见傅锦萱忐忑不安的模样,竟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温和的问道:“认得字么?”
傅锦萱点了点头,“认得。”
康熙也不问傅锦萱是如何习得的字,只是对她吩咐道:“写几个字来给朕看看。”
傅锦萱点头应诺,低垂着头走到康熙面前,刚想执笔书写,望着宽大的御案却又为了难。这可是皇上才能用得的御案,只怕就连太子殿下都是用不得的,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如何能够有福气使用皇上的御案写字,这岂不是生生的折了她的寿嘛!
傅锦萱正在愣充之间,却见康熙已经铺好了宣纸,将沾好墨的湖笔递到傅锦萱的手中。“就写你自己的名字傅锦萱三个字吧。”
傅锦萱蹙着眉头,轻声道:“这是皇上的御案,奴婢不敢僭越。”
康熙微微一愣,心中却是恍然忆起在他刚刚登基为帝的时候,翊萱还时常跑来乾清宫找他玩耍。年长康熙两岁的翊萱还曾经坐在康熙的身边,手把手的教康熙练字。而康熙有时候则会故意将字写得略差一些,留下明显的缺点等着翊萱为他一一指正,而他再按照翊萱的指导将字重新写好。每当此时,翊萱都会笑弯了明亮的双眼,清丽的俏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明媚若朝霞。
康熙见傅锦萱手中的湖笔前端已经滴下墨迹,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两点墨痕,便故意绷起面容,对傅锦萱沉声道:“君无戏言,朕的话可是圣旨。众人只能听令,不可违背。你若是再不写,朕可就要治你抗旨不尊的重罪了!”
听闻康熙如此说,傅锦萱哪里敢有半点违背?纵然心中仍然有些惶恐不安,却只能听从康熙的旨意,用湖笔于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康熙看着傅锦萱写下的名字,微微勾起唇角,夸赞道:“笔画圆劲秀逸,平淡雍容,疏朗匀称,典雅静穆之气充盈卷上。写得不错!”
傅锦萱红了脸,尴尬的自谦道:“皇上谬赞了!奴婢的字哪里有皇上称赞的那般好?”
康熙从傅锦萱手中取过湖笔,在纸上挥笔写下傅锦萱三个字,位置便在傅锦萱刚刚写下的名字旁边,“你的字写得不错,只是这个萱字还可以写得更好一些。”
康熙说罢,竟然站在傅锦萱身后,宽大的手掌握住傅锦萱的小手,手把手的教她一遍遍写着萱字。
正在此时,李德全弓着腰身走入殿中,看见康熙正在亲自手把手的教傅锦萱写字,平日里威严的面容此时却柔和了线条,唇角微扬,噙着一抹愉悦的笑容。
李德全仅有片刻愣神,连忙恭敬的低下头去,轻声向康熙禀报道:“启禀皇上,四阿哥在殿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