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歌瞧着元堇出去的背影,忍不住微微摇头。
这孩子在宫里面这半年看来过得是不错,竟然看起来活泼大方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喜欢玩心眼儿,遮掩自己的想法了。
看来小孩子还是要被家长关注着,才能够真正变成一个君子。
方才元堇说绿童绊倒了,他才不小心看到信,亦是真的,他不会故意去看信,看到了也不会不承认,被拒绝后会表现出不悦,却不会靠着自己的身份要挟严清歌一定要答应。
这样的元堇,竟然让严清歌有几分刮目相看起来。
看来,歹竹也能出好笋啊!太子和元芊芊那样的父母,竟然生出来元堇这样的孩子,也算是一幢奇事。
元堇才出去了一会儿,绿童就磨磨蹭蹭的走进来,他憨头憨脑的,个子长得很大,就是不太走心,尽管彩凤姨娘一直教导他要对严清歌敬畏,可是他却没怎么从严清歌这里感觉到什么害怕。
他对着严清歌求道:“娘娘,殿下不高兴了。就让我们去那个什么采萍诗会吧,我绝对会保护好殿下,不叫他少一根毫毛的!我打包票!”他将自己的胸膛拍的嗵嗵响。
严清歌瞥他一眼:“你是会作诗,还是会游泳?”
绿童一怔,他其实并不太了解采萍诗会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和作诗和游泳有关系么?这两样他还真的都不会。
别说作诗,就是给他两页写字的纸让他看,他一会儿都能睡着了。至于游泳,严家除了严清歌住的院子有个小湖,别的地方连个池塘都没有,他是实打实的旱鸭子。
挠了挠后脑勺,绿童道:“我去劝劝殿下。”
殿下想必也不会游泳。
至于作诗,殿下和他说悄悄话的时候讲,他其实并不喜欢读书,每天完成了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然后装作没完成,继续很努力的在那里看书,其实只是对着书发呆,就怕先生觉得他聪明,下回加重任务。
他觉得,殿下连读书都不喜欢,作诗肯定就更没什么兴趣了。
严清歌不知道这连个小朋友之间的小秘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绣坊再收拾出来。
有元堇坐镇,加上上次四皇子的人在凌霄那里吃了个大亏,现在肯定不会再找严记绣庄的麻烦了。
但最重要的,不是卖出东西,而是把元堇拴在严记绣庄上,让他不要再生出什么今天想去采萍,明天想去摘荷的鬼主意了。
她不知道元堇会被留在炎王府多久,可是这一次想必不会像他小时候那次,被一扔就是一两年,根本就没人搭理。现在的他,可是皇太孙的热门人选,就算太子想要多留元堇,那些大臣们还不乐意呢。
底下留在绣庄详细查看过每一处情况的下人们过来汇报,说起到底哪里要重新打造,哪里要重新布置,竟是差不多要将绣庄整个翻新一遍。
昨日白天严清歌也看到了里头的样子,知道那下人所说不假,便让人看着去办了,家伙什可以先买现成的,简陋便宜一些没关系,只要尽快开张。
元堇果然心里不情不愿。
其实炎王府郊区的这座别院,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庄子了。后面连了个土坡小山,上面有林子,下面还有池塘,边角不怎么住人的地方,偶尔也能看到下人们开辟出来的小片菜田,算是不错的田园风光啦,但元堇将这里已经看的非常熟悉,找不到新鲜感的地方,自然也没有什么惊喜。
他见说不动严清歌,很快就去找了柔福长公主。
柔福长公主果然好说话,听他说了在严清歌那里的遭遇,立时就答应让人带他去参加那个什么采萍诗会。
严清歌膛目结舌,赶紧去了柔福长公主处。
“嫂嫂,殿下说,他后天要去参加采萍诗会,是您应下来的,可是真的?”严清歌明知道元堇不会在这种事儿上说谎,还是心下忐忑。
柔福长公主点头道:“是!小孩儿家总是爱出去玩儿的,只一味叫他关在家里,哪天反关出来什么事儿了。”
严清歌能理解柔福长公主的想法,但是元堇又不是她的孩子,只不过是来做客的,当然不能当成自家的那样养了。
柔福长公主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严清歌心下有些着急,辩驳道:“嫂嫂,可是元堇的身体不好,他有哮喘症,而且这程国公府上,咱们并没有来往,忽然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元堇总是要长大的。何必让他长大后想起来我们这也不让他做,那也不让他做,怨恨我们呢?反倒不如让他开开心心的玩耍,想起我们炎王府,总觉得快活。”柔福长公主看着严清歌,意有所指道。
严清歌恍然大悟,不由得更加觉得柔福长公主老辣!
是啊,就算元堇去了,出事儿的概率能有多大呢?
很可能元堇就是去的身份最尊贵的客人了,程国公府还不将他朝天上捧。加上宫里跟出来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以及炎王府派去的会武艺的高手,团团围着,元堇出事儿的概率太小了。
这种情况下,叫元堇放开了心的去玩儿,才是他们正经该做的,左右元堇不是自家孩子,就算玩脱了,以后收不回心,变的难以**,那也是他回宫后太子该操心的事情。
严清歌一时间心里对柔福长公主的印象大大的改变了,她以前对柔福长公主更多的是敬,现在却多了些儿怕。即便这个人是她嫂嫂,她明知道是一家人,柔福长公主是不会害她的,可是还是心里毛毛的,生怕有一天柔福长公主也这么对她,将她卖了,她还乐呵呵的给柔福长公主数钱。
姑嫂两个暂时达成了一致,元堇开开心心的出去玩耍了。
程国公府显然将元堇服侍的舒服极了,元堇回来后十分开心,大喊着已经答应下程国公府的人,下次还去他们家玩儿,除此外,还结交了好几个小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和他“很说得来。”
严清歌并没有驳斥元堇的话,保持着沉默,尽管她知道,那些小孩儿八成是被大人们交代着,刻意去迎合巴结元堇的。
这几天,元堇越来越忙碌,日日都要赴宴,甚至早上去这家,中午去那家,晚上又去第三家。
去年的时候,请封元堇为皇长孙的风波本已经平息了,可是随着元堇现在各处走动,那股风波又被掀了起来。
关于元堇的各种好话都被人传遍大街小巷。
说什么元堇早慧,沉稳,知道体察民情,而且善解人意,和蔼可亲,有为君之风,完全看不出小时候舌头受过伤,也完全看不出来他身子不好,简直就是继承大周皇位的第一人选……
其实严清歌知道,这不过是那些见了元堇的人故意这么说的。
别的皇子都还小,他们也没有缘分见到,加上太子一点儿都没有立正妃的打算,巴结旁人,还不如巴结外公家权势不错,而且身份又显赫,看起来还说话的元堇呢。
花花轿子众人抬,严清歌渐渐的也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
这日元堇早上起来又要出去,却被门口的小厮拦下来了。
“娘娘叫您今日在家呆着看看功课。最好是写上一百张大字儿,娘娘说,若殿下您写上一百张戒酒的戒字儿,她必然是会很欢喜的。”那小厮说道。
元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这几天玩的有些收不住。自从他在程国公府的诗会上扬名后,连着到现在的半个月里,每天出去,刚开始还算好,别人顾念他是小孩儿,并没有太过分,作陪的也是各家的子弟。但慢慢的,随着作陪的各家子弟年纪越来越大,有些事情就失去控制了。
昨天的席面上,他不是第一次喝酒了。酒都是蜜酒,度数不大,喝起来并不醉人,可是喝多了,还是会有些晕乎乎的。最后的事情,他都不太记得了,就记得来了两个很漂亮的小姐姐,搀着他进了一间屋子,给他换衣服,擦洗身子……后来的事儿,元堇不太想提起来。
他不知道严清歌知道到什么地步,但是应该知道的比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多。
元堇将头低下去,羞愤的把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严清歌此时却是坐在柔福长公主屋里,满脸忧心:“嫂嫂,我觉得我们这么做不太对。元堇再这么下去,宫里面必然会呵斥我们的。”
柔福长公主笑着看了看严清歌,忽然张口到:“清歌,你知道太子是几岁有了自己伺候的第一个宫女的么?”
严清歌一愣。
“并不比元堇现在年纪大。”
“啊?”
元堇今年才八岁,太子有第一个女人的时候,比元堇还小?严清歌完全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体还没有发育好,即便是有些早熟早慧的,会有些异于常人的反应,可是绝对也没到能生育的年级吧。
“其实太子十二岁那年,就有了自己的子嗣,可是那个宫女的命不好,没有将孩子生下来。太子也是很克制的人,从那以后就没有再让那些宫人们怀过身子了。”柔福长公主有些冷漠的说道。
她当然知道那么小就让男孩儿破了身子,对他以后一辈子都有影响,但那是天家的事儿,她已经不属于那里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