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积寺的几位大师,都已经穷的满地打滚,也就别指望他们能照顾好这些雕塑。
哪尊雕塑,不是斑驳的看不出模样,结满了蜘蛛网?
尤其放在偏殿神龛里的这尊,可能早就被大和尚们给忘了。
李无疆轻蔑的笑了下,举起了蜡烛。
佛龛几乎被蛛网封死,只能隐隐看到个雕塑的模糊轮廓。
蛛网上还有几只蜘蛛,在李无疆举着蜡烛靠近后,立即四散着逃开。
李无疆顺势拿起供桌上的抹布,擦起了那些蛛网。
蛛网被扯断后,李无疆还没看清佛龛里的雕塑,就看到上方竟然写了五个小字。
是篆字。
云积寺正殿!
“什么意思?这个佛龛,才是云积寺的正殿?哈,真搞笑。”
李无疆忍不住哈的一声笑后,笑容忽然凝固!
她忽然想到,云积寺的大殿上方,并没有任何的牌匾。
反倒是别的偏殿上方,都有类似于“大雄宝殿”之类的牌匾。
一座寺庙,大殿可谓是重心所在,就算大和尚们再懒惰,也不可能在大殿牌匾落下后,任由它一直空白下去。
但此前,李无疆很随意的观察大殿,却没发现牌匾时,压根没放心里去。
她是来求子的。
不是来管大和尚们,为什么不给云积寺大殿挂匾的。
该有牌匾的大殿上方,没有,区区一个佛龛上方,却写有“正殿”的字样。
这是什么鬼?
难道说,云积寺的正殿,不是大殿,而是这个宽半米,高一米,深半米的佛龛!?
李无疆下意识想到这儿时,看向了佛龛内。
佛龛内,是一尊黑色的雕塑。
云积寺内所有的雕塑,年久失修斑驳的厉害,都变成了黑色。
可别的雕塑,不是青黑就是黄黑。
这尊雕塑,却是一尘不染、光鉴照人的亮黑!!
烛光打在上面,竟然能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怎么可能!?
别忘了,佛龛外都已经结满了蜘蛛网,这尊雕塑还不知多少年没被擦拭过,见鬼了才会这般亮。
而且,雕塑造型诡异。
“这是九子鬼母!”
李无疆傻愣半晌,失声叫道。
九子鬼母,在佛门中又称鸠盘婆,原本是专食人子的凶神。
后来佛祖为感化她,特意将她的一个小孩藏了起来。
鬼母心急如焚,疯了一般找寻孩子的下落时,佛祖才抱着孩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并说她失去自己的小孩,就感到如此心痛。
那么,那些被她吃掉的孩子父母,又作何感想呢?
九子鬼母听了佛祖的开示,遂为之大彻大悟,从此投入佛祖座下,成为了护法诸天之一。
九子鬼母在佛门中的造型,为汉族中年妇女,身边围绕着一群小孩,手抚或怀抱着一个小孩。
李无疆早就知道这些,能认出九子鬼母,也是很正常的。
可让她大惑不解的是,这尊安放在佛龛内的九子鬼母塑像,怎么会一尘不染,如此的黑亮?
佛龛上方,为什么又写有云积寺正殿的字样?
更让她一惊之后,感到神奇的是,她望着雕塑发呆时,竟然心生亲切感。
亲人般的感觉,就像这尊雕塑,是她亲人那样。
“这破地方,还真是奇怪。”
李无疆不解的摇摇头,下意识的伸手,轻抚着鬼母的雕塑。
触手温凉,一点森冷的意思都没有,而且滑腻。
“这鬼母像,不会是黑玉雕刻而成的吧?真要这样,那可就太值钱了。”
李无疆越琢磨,越是这个道理:“怪不得无能老秃,把它藏在这儿。遮住佛龛的蛛网,估计也是人为扯上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好好的擦拭。至于上书正殿,也只能证明,云积寺供奉的真正大神,原来就是九子鬼母。但却怕不被香客买账,才把雕塑藏在这儿。”
不得不说,李无疆的脑洞够大,思维也够敏捷,很快就推敲出了最合理的线索。
寺庙主要供奉邪戾邪气的九子鬼母,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毕竟,鬼母已经被佛祖感化,成了座下护法之一,也有接受香火的资格。
在大象国、香蕉国那边,寺庙上万,供奉的大神,别说是鬼母了,就连恐龙样的外星大神也不缺。
“还真是黑玉的。而且,还是温玉。”
李无疆在鉴玉这方面,还是颇有点心德的,李家村的某位长老,就热衷于鉴宝。
黑玉本身就罕见,尤其是温玉,价值更是无法估量。
最让人震惊的,这尊九子鬼母雕塑,是一整块黑色温玉雕刻而成!
“幸亏本施主对钱财这方面,没多少兴趣。要不然,肯定把我家先生之外的秃脑壳都砍掉,抢走这尊雕塑,十八代子孙,都不用愁吃喝。”
李无疆喃喃自语着,想到无能禅师等人守着一座“金山”,却过的如此惨淡,就特崇拜他们的傻――
黑玉泛光,素手凝脂。
黑白相映中,李无疆右手从鬼母怀抱的婴儿脸上抚过时,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了围着它的那些鬼子。
然后!!!
李无疆如遭雷击。
她竟然在围着鬼母的这群孩子中,看到了她自己。
李无疆敢发誓,她绝对没有看错,那个拽着鬼母胳膊、抬着头在哭泣的鬼子,和她五岁时的样子,完全相同。
她之所以记得她五岁时的样子,是因为她刚到李家村,舍不得养母离开,拽着养母的胳膊,哭着问能不能别留下她一个人时,养父拍下了那一刻,制成照片,送给了她,算是纪念。
二十五年来,李无疆始终都小心保护着那张照片。
尤其午夜梦回,情绪低落的难受时,她都会拿出来,对着照片发呆很久很久。
她可以不认识李家村的任何村民,但绝对会认识,她在五岁前的样子。
耳边,也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妈,带我一起走!素锦不要和弟弟,留在这儿。”
养母的声音,听起来的那样的冷淡:“记住,你不再叫李素锦了。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李无疆!你活着的价值,就是照顾好弟弟。李骁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把你一点点的切碎了,抛在海里喂鱼。让你永世,都不能超生。”
“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说?我也是您的女儿――”
“你是鬼婴!你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收养你,只因我们同病相怜。现在,我把亲儿子交给你来抚养,甚至让他做你在李家村的丈夫,那是你天大的造化!”
养母的声音,无比的严厉:“李无疆,你要牢牢记住我的话。你,是因李骁而来。你,也将随李骁而去。你们虽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却会同年同月同日死。爱他,疼他,宠他,能做到吗?”
“能做到。妈,我能做到。”
精神彻底恍惚的李无疆,哀哀的哭泣着,缓缓跪在地上,仿佛肩扛一座山那样,再也无法直起腰,只能匍匐:“我保证,他打我,骂我,虐我,杀我。我也会爱他,宠他,疼他,为他去死。可我想知道,我究竟从哪儿来,为什么会存在!”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清亮的佛号,犹如撕破乌云的闪电那样,让精神恍惚的李无疆,猛然清醒:“女施主,你从何处来,你为存在而存在。一饮一啄,莫不是天定。你只需遵循本心,做你该做的事就好。又何必,非得看透本质呢?”
李无疆缓缓抬头,泪水沿着下巴滴落,看着门口的无能禅师,嘶声问:“如果,我非得看透事情的本质呢!?”
“少缘,就是事情的本质。”
无能禅师双手合十,弯腰,轻声说:“女施主,你可曾愿意,他跳出五行之外?”
“何为五行之外?”
“死。”
“死!?”
李无疆双眸瞳孔,骤然猛缩,没有丝毫犹豫,神色无比狰狞,哑声咆哮:“谁敢伤我家先生,我灭他十八族!!”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已经得偿所愿,是时候离开了。”
无能禅师转身:“相见时难,别更难,那又何必非得别呢?”
“相见时难别更难?”
李无疆呆呆望着偏殿门口,不住呢喃:“我已经得偿所愿?我只需遵循本心,没必要追求事物的本质?”
当烛光一闪时,李无疆腾地翻身跳起,鬼魅般的扑出了门外。
门外,冷月高悬。
山林间,传来夜鸟不甘寂寞的叫声。
李骁坐在清潭边,随手摘下一片草叶,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吹响了《最美的期待》。
咕嘎嘎!
随着一群鸟的惊叫声传来,李骁吹奏的声音,停顿。
他回头看去。
四十五度角的山上,有条黑影,好像鬼魅那样,在树林间忽隐忽现。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黑影电掣而来,狂奔速度却不减,直直扑了过来。
“搞什么呢?喂不饱的饥渴难耐样!?”
李骁大惊,慌忙向左侧翻滚。
他的肩膀,倒是躲开了李无疆的右手,但左脚脚腕却猛然一紧。
不等李骁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夹着强大惯性、直接扑进清潭内的李无疆,拽了下去。
现在的季节,实在不适合晚间在野外胡闹。
李骁被凉水淹没时,浑身打着冷颤,猛地窜出了水面。
他刚露出脑袋,抬手擦了把脸,就被李无疆抱住,在他嘴上狠狠咬了口,嘶声说:“先生,我保证,我会把你当世界上,最最珍贵的瓷器,来对待。我会爱你,宠你,疼你!为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