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后的世界,才是落龙山的核心所在。
那个世界里,有六个女人。
年龄最大的,就是坐在池边,用脚丫戏水的那个,看上去三旬多的样子。
可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她却是最好的。
尤其浑身散出的,那种说不出的气息,哪怕叶无双看到后,都会觉得心中一动。
全然,忘记刚才,她曾经被两道危险的眼神,盯过。
等她呆呆看着那双在水面上戏水的脚丫,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想到这一点时,却听到轻微的沙沙声传来。
通往花莲世界的那扇小门,被上方落下的墙壁,遮住。
禅房,终于恢复了它该有的样子,简陋,古朴却又端庄高雅。
叶无双用力闭了下眼,走到案几前,款款盘膝坐在了蒲团上,看向了对面的负华大师。
她知道。
她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负华大师故意让她看到的,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当初交易时的承诺。
她也从那些女人的状态中,搞清楚负华禅师的晚课,是什么内容了。
这是寺庙。
大殿中,供奉着的雕塑,和别的寺庙里,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晨钟暮鼓,诵经声不绝于耳,香火缭绕,半座山的树枝上,都系着各种祈福的丝带。
所有的和尚,都是满脸的慈祥,吃素食,见人就低头合掌请问施主怎么,怎么的。
总之,落龙山上的落龙寺,就是一座在方圆数百公里内,有着很大名气的寺庙。
负华禅师,就是得道高僧,有着数以万计的忠实拥趸。
他也会念经,也会给佛祖上香,磕头,可他真正信奉的,则是那朵花莲。
魔。
色,魔。
负华禅师说话了:“叶施主,其实你今晚不该来的。从我们谈好交易的那一刻起,他的一只脚,就已经迈进了鬼门关。最多,还有七个时辰,你就会得偿所愿。”
叶无双收敛心神,淡淡地说:“我还是不放心。毕竟李骁是什么人,又是什么背景,多大的能量,我可能比李无疆,更清楚。负华禅师,我希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负华禅师笑了:“施主,你对我的魅力,是我入世以来,最大的一个。关键是,你的先天性条件,堪称当世红尘中,独一无二的。”
他先称赞叶无双的魅力,又大赞她的先天性条件,就是在明确表示,为了得到她,他会不惜代价!
李骁的背景实力,在负华大师的不惜代价前,都不足为惧。
叶无双也微笑了下,神色更加淡定:“如果,没有那些高手来帮忙,消耗李骁的实力,大师还能有这样的把握吗?”
负华大师淡淡的说了个有字。
“花莲,这样强大?”
“花莲,远比你所想象的,更强大。要不然,我们和叶家的合作关系,也不会这么久。”
负华禅师并没有因为,叶无双已经知道了花莲的存在,就有丝毫的惊讶。
叶无双来找他做交易之前,负华禅师就已经看出,她身边的九哥,是什么人了。
叶无双又问:“既然你有把握,独自摆平李骁。为什么,还答应我,派遣高手来协助?”
“三个原因。”
负华大师徐徐解释:“第一,那些所谓的高手,自己愿意找死,老衲身为出家人,肯定会慈悲为怀,成全他们。”
叶无双笑了笑,端起了茶杯。
水温刚好。
茶水苦涩,没有甘甜。
负华大师继续说:“第二,我怕污血。”
叶无双一愣:“什么?”
“打斗中,可能会有人受伤。受伤,就有可能会流血。弄脏了手。”
负华禅师说着,举起双手。
宽大的僧袍,顺着往下滑落,露出了他的双手。
他把双手举在叶无双面前,笑:“施主,难道你不觉得,这双手除了抚琴、写字、作画,轻抚绸缎般的皮肤之外,再做其他任何事,都是一种浪费吗?”
叶无双――
无论她心里是怎么评价负华大师的,却不得不承认,他这双手保养的,比很多女人的手,更好!
手指纤长,皮肤滑,还嫩,甚至都能看到,手背上有淡淡的茸毛。
这就是少女的手!
却偏偏,长在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和尚身上!!
要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打死叶无双,她都不敢相信。
不仅仅这双手,和负华大师的脑袋,有着至少五十年的年龄差距,就连他的手腕,也可以用“皓腕”来形容。
一个老和尚,脑袋老,脖子以下的身体,却是少女般的年轻!!
这该怎么说?
挂着羊头卖狗肉?
还是美女蛇?
再或者说是,狮身人面像?
都不是。
魔。
只能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魔!!!
直等负华大师双臂一振,那双少女般的手,再次被朴实无华的僧袍盖住后,彻底被惊倒的叶无双,才从瞬间深陷的魔境中,清醒过来。
魔境中,这双少女般的手,在她白瓷般的皮肤上,蛇般的游走,拨动着她的每一根敏感神经,让她无法自拔,只能闭眼,咬唇,不住的哆嗦。
一抹阴邪的笑意,从负华禅师眼中,一闪即逝后,他开始说第三个原因:“虽然我的身体,比我的心态,年轻了五十多年。但,能把力气,用在有意义上的工作上,远比和人死拼所耗,好很多。”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存在?”
叶无双既像是问负华禅师,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阿弥陀佛。”
负华禅师合手,微微闭眼:“有光明,就有黑暗。有欢乐,就有痛苦。也只有阴阳相融,刚柔并济,我们的世界,才能这样的美好。人人都说蚊蝇可恶,恨不得把它们斩尽杀绝。但又有多少人考虑过,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就是靠生产灭蚊剂,来养家糊口的呢?”
“存在,即合理。”
这就是负华禅师,给叶无双解释半天,才要表达出的中心思想。
叶无双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
可还是有不解的地方:“你说,我的先天性条件,是独一无二的。我不明白。”
负华大师笑了。
很深奥。
叶无双皱眉,他说:“明天,施主可以成为奉茶的沙弥。至于你满头的青丝,我想对施主来说,并不会成为变脸的障碍吧?”
咚!!
叶无双心脏再次狂跳时,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
他,竟然能看得出,叶无双会变脸!
“施主,你不但会变脸,还能变身。你可以畅想畅想,在我的要求下,你不住的变化。那,将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快乐,还用我来说吗?”
负华禅师说出的这番话,给了叶无双很大的错觉。
她这身价值不菲的衣服,被这个魔僧的一番话,彻底撕了个干净!
逃无可逃!!
“你,你怎么知道,我会变!?”
叶无双的声音,无比的沙哑,双眼里全是恐惧。
“施主,请随我来。”
负华禅师说着,站起来,快步走出了禅房。
外面的雨丝,明显比那会更密集,打在叶无双的脸上,更凉。
她却没有任何知觉那样,走在负华禅师背后,亦步亦趋。
侯在门口的梅姐俩人,刚要迈步,负华禅师说话了:“叶施主,让她们在这等吧。有些东西,她们看到后,会不好。你不用担心,老衲会出尔反尔。老衲真要那样,也不会带你去那个地方。”
他要是违背承诺,叶无双压根没机会走出禅房,早就被丢进花莲世界,让她为她的画像,亲笔点睛了。
老和尚连搞李骁,都有着十足的信心,干掉梅姐俩人,有问题吗?
叶无双明白了,摆手示意梅姐俩人在这候着,哂笑:“没想到,大师会这样重守承诺。”
老和尚脚下不停,走出了寺庙:“无论天上人间,还是地狱魔界,只有守规矩,有原则和底线,才能活的更长久些,过的更好些。不是吗?”
叶无双再次哂笑:“我就不遵守。”
她没有撒谎。
叶无双要是有原则和底线,当初就不会为了杀李骁,不顾国家利益,连累刘猛等人牺牲。
负华禅师头也不回,淡淡回答:“所以,施主这些年来,很痛苦。老衲希望,能在一年内,超度施主的痛苦。”
叶无双沉默。
她如果遵守原则,底线,能看开叶无天之死,就不会害死刘猛等人,给国家造成惨痛的损失。
她还会和李无疆,并肩作战,让矛盾辉煌!
可就因为她没原则,没底线,做了那些事,所以只能被困在明珠,昼夜遭受良心的谴责。
沙沙细雨中,下山的道路,越来越滑。
叶无双不明白,负华禅师究竟要带她去哪儿,看什么。
她也没问。
足足半个小时后,负华禅师才停住了脚步。
咔嚓!
一个霹雳,炸响。
有雪亮的闪电,银蛇般,自厚厚的云层中,张牙舞爪的激射而下。
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大地。
只是一瞬间!
却也足够让叶无双,看到眼前的这一切。
坟头。
积攒不知多少年的坟头,不知多少座,自山路向东西两个方向,围绕着落龙山,向远处蜿蜒。
其中,有一座新的坟头。
坟头上,插着个纸人。
纸人也不知是什么纸张做成的,红衣,白脸,有鼻子有眼,却像花莲上的叶无双那样,没有点睛。
雨点打在纸人上后,只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却不会打坏。
纸人做腆脸状,空洞洞的双眼,看着随风飞舞的,招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