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的爹也出来了,手里仍拄着那根棍子。
他一看到徐盛的脸色,立即知道了不妙。他颤声问道:“小六子……小六子,他怎么样了?”
徐盛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朝身后的马车一指,那马车上面,躺着一个全身用白布盖着的人。
“啊……”老人手里的棍子一松,立即坐到了地上去,悲怆的哭了起来。
“不……哥……”七斤将手里的饼子一扔,就奔了过去。
她颤抖的手掀开那白布,躺着的,不是亲哥是谁?那么冰冷,那么苍白,僵硬,眼睛闭得紧紧的,他再也不会哄她笑了。
“哇……”她哭得撕心裂肺,支持不住,整个人几乎晕厥在马车上了。
老人的眼泪也流成了两条长河,想过去看一眼儿子,却站都站不起来。
七斤的老娘正在侍候他的奶奶,一个常年只能躺在床上的老人。
此刻听到外面的动静,猜出可能出了事情。她安置好老人,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这一看就几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头子轻易不哭的人,此刻哭成那样,闺女伏在那个盖有白布的马车上,哭得死去活来,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地晕了过去。
徐盛跪在地上,嘶哑着嗓子对小六子的老爹说道:“大叔,从今以后,我徐盛就是您的儿子!我替小六子向您尽孝!”
老头子只是哭着摇头,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卉芷走过去,她想扶起七斤来。她怕她再这样哭下去,可能会哭死。
刚碰到七斤,她立即尖叫着推开她,哭着叫道:“走开!你们都走开!是你们害死了我哥!你赔我哥!……赔我哥……”
李卉芷被她推得后退几步,抑制不住的眼泪也跟着哗哗的流。
七斤哭着拉着小六子冰冷僵硬的手,给他整理整理衣裳,一个个伤口触目惊心,到底有多少道伤口啊?这身上的血已经给人擦去,想也知道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她一边数着伤口,摸到了腰间一块硬鼓鼓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是两个沾满了血的饼子!
她哭着朝徐盛吼道:“你骗我!那两个饼子不是我哥带的,这才是!这才是!你们害死了我哥!赔我哥来……”
将饼子捂在怀里,七斤趴在小六子冰冷的身上,哭得嗓子都哑了。
哭累了,她坐了起来,说道:“哥,你想看着我吃饼子对不对?”
以前小六子无论从外面带了什么回来,一看到妹妹吃得香香的,立即会高兴得笑起来。
七斤将带血的饼子送到嘴里,一口咬了下去……
李卉芷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徐盛红着眼走了过来,正要劝七斤,七斤把眼睛一瞪:“你走开!要不是跟着你,我哥也不会死了!你们都给我走开!”
一口,接着一口……
和着眼泪,七斤将两个饼子终于吃完了,她又趴在小六子身上哭了起来。
她断断续续的说道:“哥……饼子很好吃!妹妹喜欢吃你带的饼子!我一个人都吃完了,又没有给你留……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吃饼子了……”
因为以后的饼子,再也不会是哥哥给她买的了……
………………
李卉芷记不清她是怎么回家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到底已经躺了多久了。
七斤那怨恨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她眼前晃动,那吃着带血的饼子的情形无时不撞击着她的心,让她深深地自责。
小玉默默在一边陪着,也不时抹抹眼泪。
茶农们吃上了饭,天天都有人将自家最好的新茶往家里送,他们知道,这次的粮食是李家大小姐帮他们买回来的。
受了人家的恩惠,岂有不还之理?
李老爷天天忙不颠的应付着。
不止李家,原来运河跑船的那帮船工们,也都得了好茶。
天天不是恩人,就是英雄的称呼着他们。
一段时间的悲伤后,船工们的生活又回到了过去。但也有些不同,因为至少家家都揭得开锅了。
在这乱世里,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就算不是那天被打死,也保不齐哪天饿死,或者偷抢东西的时候被另外的人打死。
与其那样,像这样当成英雄似的死去,似乎还是更好的归宿,起码家里人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徐盛依旧每天都往小六子家里跑。他说过的,要替小六子尽孝。
七斤一看见他就愤怒地把他往外赶,总说是他害死了哥,不要他假惺惺的。
……………………………………
怡春乐坊二楼的雅间内,三个男人沉闷的喝着酒。
虽然此地是风月场所,但意外的,这里连一个陪酒的姑娘都没有。
这三个就是本县粮商三巨头。
他们的心情都非常不好。
最近以来,他们的地位连续受到威胁。而威胁的来源,就是那个以前毫不起眼的李家茶庄。
先是逼着众人跟着他一起,先替那些蝼蚁一般的农民们缴赋!竟然连宣王爷的面子都抬出来了!
接下来倒好,直接从外面运了粮食进来!再这样下去,谁还买他们手里的米?只要那些农民们撑到了秋收,米价就得跌!
这倒好,什么算盘都在人家手里了!
李家茶庄那个温吞的老头子,做生意是越来越狠辣了。若不是看到那些茶农们天天往他们家跑,还不知道那天买米的事有他们的一份!
县太爷怎么跟姓李的走得那么近?
以前倒真是小看他了,那么老实温吞的人,不声不响的,一边巴结上了新任的县太爷,一边还抱上了宣王爷的粗腿,即使想办他,也不好太明面上了。
宣王爷虽然不大管什么事,可大小是个王爷,人家打个喷嚏也比湖州太守气粗啊!
姓邓的挺着肥肚子,在雅间里踱来踱去。
从县太爷开始筹备买粮时起,这可能就是个局!县太爷要收拾他们了!
虽然说他并不怕,但是也不得不打起警惕了。毕竟后台只能是到关键的时候才用上。不然你大小事都去找,再好的关系,也得弄没了。
姓朱的那个暴脾气照旧摔了杯子,朝姓邓的大声说道:“邓老哥,不是我说你,那天在烟雨楼,你总说不关你的事,我愣是想不通,为什么那小子会带着银子去给他们镇场呢?”
(PS:七斤哭着求票票~~~哭着说爱你们~~么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