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骏马飞驰。
白云曦在迷糊中醒来,只觉得头脑发胀,腰酸背痛,像是沉睡了很久。
她奋力甩了甩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马车里,马车正快速的前行,却不知在往何处去。
掀开前帘,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迎着朝阳,快速抽着马鞭,一路狂奔向前。
“白长兴!你在做什么?”白云曦惊异的道。
前面的人只回头望了一眼,逆光中露出一个朗朗喜悦的笑容,然后他就转回头继续注视着前方,手里的马鞭却抽得更快了。
“白长兴!我问你话呢!”白云曦吼道。
“公主醒了啊,你且休息,驾车之事就交给末将了,不必担心!”白长兴的声音随风飘来。
白云曦着急道:“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离岛。”
“哪儿?”
“咱们去离岛!”
白云曦更惊讶了:“你绑了我来,就是要送我去那天远地远的离岛?”
“不是我绑了你,是陛下命我带你走的。”白长兴又转头瞧了她一眼,笑着,“不是天远地远,是天涯海角!咱们一起去浪迹天涯!”他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都是些什么胡话?是我在做梦,还是他喝多了么?
白云曦一时摸不着头脑,吼道:“谁要跟你去浪迹天涯!你停下来,给我停下来!”
白长兴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快地抽着马鞭,又笑道:“陛下有命,不可停留,不可回头!公主你就安心待着吧,到了下一个城,末将再叫你下车,咱们去吃最有名的醉仙楼。”
陛下有命?白云曦一时有些糊涂了,她想施展武功,又发现身上的药力还未完全散去,手脚正软乏,而从窗口往外看去,只见四周皆是茫茫荒野,只好暂时作罢,待下一个城池,至少先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再说!
可父王为何让白长兴送自己走呢?为何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为何事先也不告诉一声?……
白云曦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一边运功调息,一边默默等待,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一会儿,马车行至一个小城门口,停了下来。
白云曦掀开车帘一瞧,白长兴正下车与城门的卫兵说着什么。
城门口素有百姓进出来往,但今天许多人头上、手臂上,都绑着白色或黑色的布带,有的人还穿着麻衫,看上去……哦不,不可胡思乱想。
白云曦于是赶紧伸手拦住了一位路人,道:“这位大哥,为何这么多人都戴着……丧?”
那人道:“姑娘还不知道吧,陛下昨夜驾崩了。”
“什么?你说什么?”白云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人又道:“陛下对百姓仁爱有加,咱们老百姓也是在表达伤感之意啊。”说着,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城门走去。
白云曦一下子怔住了,父王死了?父王怎么可能死了!
此时白长兴已打点好卫兵,正准备驾车入城,却见白云曦对他招了招手,他于是走近,掀开车帘,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白云曦忽然从他腰间抽出了宝剑,往他脖子上一架,道:“你说!父王是不是死了?你说!”
白长兴愣了一下,咬了咬牙,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白云曦双眼一酸,忽然止不住眼泪,吼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送我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送我回去!现在就走!马上就走!”
白长兴心疼的看着她,又咬了咬牙,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
白长兴道:“你别激动,这是陛下的命令,无论发生什么事,任何事,都不准带你回去。”
白云曦又将宝剑逼近白长兴的脖子,剑尖在颈上划破一点,露出一丝血红。
她气愤的道:“不送我回去,我就杀了你!”
白长兴却坚定的道:“杀了末将,末将也不能送你回去。”
白云曦双目一瞪,右手开始颤抖起来。
白长兴却毅然的闭上了眼睛,哪怕这脖子上的一丝冰凉将铺满热血。
但他脖子上的剑却忽然移开了,他睁开眼,发现白云曦并没有要杀他,而是把剑架到了她自己脖子上!
“送我回去,立刻!马上!一刻也不能停!”
她的神情愤怒而悲伤,她的语气利落而决绝!
她就是让他无法拒绝!
白长兴拧紧了拳头,又松掉,只得叹息一声,纵身跃上马车前座,拉动了缰绳。
一声马嘶惊破长空,白长兴挥鞭笞马,二人匆匆往宫城赶去。
******
灵祥宫,冷清异常。
因为这个宫殿的主要作用就是宴请宾客,开办聚会,平日里本是歌舞升平,即使没有宴会的日子,歌姬乐师们也会在此排练,以备节日生辰等喜庆之日表演。
可昨夜刚刚传来白王驾崩的消息,灵祥宫今日停止了所有乐舞,宫女太监们也都暂调其他地方准备白王的后事。
此时灵祥宫里只有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正在灭灯,因为天亮了,他们就需要将昨夜点的蜡烛一根根熄灭。
忽然,大殿的某处响起“稀稀簌簌”的声音。
小太监四处张望,却见大殿空旷一片,并没有别人。
“哎,你听见什么了吗?”他还是心有余悸的对旁边的宫女说。
小宫女道:“别疑神疑鬼的,昨夜陛下才刚刚……”
她说着,忽然脸色也变了起来,耳边真的响起了“稀稀簌簌”的声音。
她一根手指竖在嘴前,做“嘘――”的表情,另一只手同时往龙椅处指了指。
小太监不竟也背心冒汗,这是平日里陛下坐的椅子,该不会现在就回来了吧!
二人轻手轻脚的往龙椅处靠近,嘴里还默念着:“陛下万福,陛下饶命啊!小的们平日里伺候您可是一点也没有马虎过,如今您就安心去吧,小的们会继续照顾好太子爷的……”
二人走到龙椅旁,发现异样的声音就来自龙椅背后!
只见地上的一大块地板动了动,发出“乒乒砰砰”的碰撞声,二人往后一躲,地板又不动了。
二人又壮着胆子往前一凑,忽然,只见这块地板“砰”的一声向上飞了起来,继而一个黑影飞快的从地下窜了出来。
二人刚要张嘴呼救,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他们身上的穴道已被点中,只得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只见刚才那黑影又从地下拉出来一个人。
两人都穿着黑衣,一男一女,男才女貌,正是玄奇和伊洛!
原来他们走的便是之前白慕明带伊洛走过的秘道,从玉白山直达灵祥宫。
玄奇四周环视了一遍,眉头一锁:“这里不是宫外,是灵祥宫。”
“着什么急嘛,本姑娘说了救你出去,就定会救你出去的!”伊洛刚从秘道里出来,正拍着衣服上的灰尘。
说着,她瞧见了旁边被点了穴一动不动的太监和宫女,手指呈八字托着下巴,围着他们来回转了一圈,忽然笑道:“哈哈,你瞧瞧,这就叫天助我也!换上他们的衣服吧!”
玄奇皱了皱眉,似有不悦,道:“你让我穿太监的衣服……”
伊洛认真的点点头,指了指玄奇的黑衣,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夜行装,道:“天都亮了,就我们这身装扮,比刺客还像刺客,若不换,你觉得能走出去多远?”
玄奇也懒得争辩,于是伸手将那小太监拖着就往一旁走了。
很快的,两人各自换上太监和宫女的衣服,从灵祥宫走了出来。
一出门,运气可不太好,正有一行人路过,戴着面纱,披着袍子,领头的乃是乌兰公主的侍女阿赛。
伊洛慌忙在玄奇背上捶了一把,压低嗓音道:“躬身,低头,别那么神气!嘘――”
玄奇于是憋着气躬身埋头。伊洛也慌忙低下头来,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只听前方的阿赛对众侍女训斥道:“待会儿都给我规矩点儿!勤快点儿!公主是让咱们去帮忙的,别给公主丢脸,都记住了吧?”
众侍女齐声道:“记――住――了――!”
走到伊洛跟前,阿赛仍旧一副傲慢自大的样子,斜眼一看,路边也就两个奴才,半个主子的影儿都没见着,于是骂道:“站那么中间干什么?就两个奴才还挡道!边儿上去!”
伊洛慌忙拉着玄奇往旁边退了几步,两人都将头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阿赛刚耀武扬威了一阵,心情大好,道:“主子什么样,奴才就什么样……”说着便大摇大摆领着众侍女往贤灵宫方向去了。
待她们走远,两人方才呼出一口气。
玄奇面色如土灰一般,沉声道:“你就准备这样带我出去么?”
伊洛连忙解释:“这是特例,就这种人,跟她打架都嫌费力气呢。”
玄奇道:“还不如杀出去。”
说着,他似乎已经握紧了自己的剑。
伊洛慌忙劝道:“哎,别别别,你们干嘛总喜欢打打杀杀的呢?接下来你瞧着,你瞧着便是,本姑娘保证不会让你这么窝囊的,一定不会!”
玄奇眼珠子横着移向她,默默看了一眼,方才松了手。
两人于是一路小心着前行,往宫门口走去。
幸好今天大伙儿都在贤灵宫忙着,该入宫的昨夜也已经进来了,这条路上人几乎没有碰到什么人,走得很顺利。
不一会儿就到了宫门口,门口的侍卫仍然是站得整整齐齐,排得满满当当。
因为昨夜闹了刺客,此时凡是进出宫门的人也都查得特别严。
玄奇又准备握紧自己的剑,侧目望向伊洛,眼神很明显,在问:“怎么出去?”
伊洛微微一笑,似早已胸有成竹,轻声道:“你别抬头,也别说话,瞧我的便是。”
玄奇于是把头埋得更低。
可再瞧伊洛,反应截然相反,她挺起胸,抬起头,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所有落在前面的发丝都往耳后别着,总之,要充分露出自己的脸,生怕别人不认识。
接着,侍卫们就看见一个宫女抬头挺胸,领着一个卑躬屈膝的太监,趾高气昂的往宫门走来。
领头的侍卫立刻上前阻拦,准备检查令牌,走近了却见穿着宫女衣服的乃是伊洛,于是慌忙行礼道:“洛姑娘好!”
然后就听到侍卫们齐刷刷的说:“姑娘好!”
伊洛装腔作势的点点头:“嗯――,嗯――,好――,好――”
扮作太监的玄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跟紧了伊洛的步伐。
两人大步走出宫门,伊洛一边走还一边斜斜瞧着宫门口低头哈腰的侍卫们,道:“好――,好――,大家幸苦了啊。”
走出去不远,伊洛又停下脚步,回头瞧了一眼。
侍卫们又齐刷刷的道:“姑娘请走好!”
此时正低头行走的玄奇只觉得额头上冒汗,不知道是庆幸呢,还是好笑。总之整个白灵宫能把侍卫教成这风格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只见伊洛又点点头,挤出一个笑,方才拖着玄奇小步飞奔,两人快速消失在侍卫们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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