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洋最后是被酒楼里的人架出去的。
吃饭的人倒是来了兴致,便吃边火朝天的讨论肖洋到底看到了什么。
颜海和闵行没从宁昭口里问出一丁点东西来。
宁昭就是三个字,没看见。
颜海垂头丧气的出了酒楼,觉得子太没意思,还不如去叔父家里逗娃娃,正要分道扬镳,胡大痣找了过来。
他着了风寒,说话瓮着鼻子:“小树让人带了话,问两位少爷今天晚上要不要去青云观下面的河沟里捉鱼,他编了两个鱼筌,正好在河沟里用。”
“你怎么伤风了?”颜海已经将丢下胡大痣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去去去,鱼筌我还没用过,反正无聊。”
胡大痣有苦说不出,对着贵人多忘事的颜海打了个喷嚏。
颜海怪叫一声,倒退了好几步,心道要是御步在这里,恐怕当场就要回去将自己洗刷一遍。
宁昭赶紧将还剩下的一点散碎银两给他:“去买点药吃,晚上你就别去了。”
胡大痣接过银子,回去跟带话的回复去了。
无所事事一整天,天刚擦黑,颜海就拎着木桶,拿着钓竿,蓑衣斗笠的出现在宁昭面前。
“走啊,你怎么还穿的这么绿油油的,换了衣服赶紧走。”
宁昭看他这一钓鱼翁的打扮,默默的进去换了一轻便的。
看着他都重。
青云观下面那一条水,小树在那里生吃过鱼,确实是个捉鱼的好地方。
一缠流水一缠山,月光之下,泉水清冽可鉴,波光粼粼,两旁都是草木,鱼虾就藏在其中。
小树早早等在了那里。
两个鱼筌分别放在两个水沟分岔处,尖头圆口,尖端封死,开口的地方是一个倒须的漏斗,鱼虾进去了就出不来。
“颜少爷,你把蓑衣跟斗笠取了吧,用不着。”
颜海迅速将装备扔在地上,脱了鞋子挽起裤脚下水,然后被水刺了个透心凉。
“清明刚过,水还凉的很,颜少爷别下水,在岸边举着火把就行。”小树将火把递给颜海。
鱼蟹跟着光走,再加上小树用脚推动石块,惊动里面的石巴子,鱼筌里很快就有了动静。
宁昭举着个火把守在鱼筌旁,看着鱼蟹往里面钻,想起在黄汤池子吃的油罩糍来了。
口水都要下来了。
颜海看着水里乱窜的鱼,举着火把来回跑。
“好了没有,我看篓子里不多啊。”
鱼也不傻,不光往下跑,也有往上跑的。
小树大声道:“不着急,赶了要歇一阵子。”
这一段赶完了,小树爬上岸,到下面那一段赶,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两个鱼筌里都有了小半的货。
不过这个时候的鱼都不肥,小鱼泥鳅虾米多,没有什么大鱼。
颜海跑累了,坐在岸边:“歇会儿,小树,你饿不饿,要不要拿一条出来吃。”
小树脸色还算好,可见已经从这影里走了出来。
三个人坐了一会儿,宁昭昏昏睡,颜海忽然大叫一声,把她吓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有人!宁昭快看!”
一个小孩穿着麻布短卦,从山下狂奔上来,走的一条直路,一时在树间,一时在泥地上,一时在水里。
宁昭眯着眼睛,看着小孩在水面上急急而行,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诶,哪里来的小孩,往青云观去了,宁昭快追!”
颜海举着火把就追。
小树心里突突突直跳,只觉得不对头,也没注意到小孩行走时没有水花,又怕颜海有危险,连忙追了过去。
宁昭唉声叹气,这里挨着小牛山,气重,难免见到点什么,只能拎着两个沉甸甸的鱼筌追上。
三个人追到青云观,观里大门紧闭,并没有人影。
颜海站在门前,十分疑惑:“明明看着往这里来的,怎么不见了?”
宁昭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去再说。”
颜海砰砰砰拍门,过了老半天里面才有一个道童哈欠连天出来开了门。
“谁啊,这么晚了,都睡了。”
道童一抬头,就看到站在正中间的宁昭。
他立刻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师父!师父!办假丧事的来啦!”
颜海替宁昭羞愧。
怎么名声这么差。
宁昭脸皮太厚,大大咧咧的进去,还指挥小树拎着那两个鱼筌。
清虚一边系裤子一边往外跑,看到宁昭就头大:“大晚上的你来干嘛?”
宁昭道:“我记得你借了我不少钱施粥,你这香火没多,钱也没见你还,就画一万张符咒还我吧,要最好的那种。”
颜海一时忘了找人,道:“什么是最好的那种?”
宁昭道:“那就麻烦了,得沐浴焚香,起五咒......”
清虚打断她:“我年纪大了,这债以后你问我弟子讨去,你大晚上的来,不会就为了要债吧?”
颜海刚想说找人,宁昭就已经拦住了他:“没什么事,借用一下你们的厨房。”
这么一阵狂奔,她已经饿的走不动了。
一说颜海也觉得自己饿了,熟门熟路的奔去厨房里吃豆包。
小树任劳任怨,将两篓子窜条泥鳅虾蟹一起倒在桶子里洗干净,将内脏和黑膜掏出来,将这小半桶杂鱼用油稍微炸一下。
厨房里只有干辣椒和盐,连大蒜和葱都没有,小树就用这两样东西做了个干辣椒炒杂鱼。
厨房里剩下的能吃的面食全部被搜罗了出来,用来配这一盆菜。
红油香辣。
小河蟹连蟹腿一起往嘴里塞,嚼的嘎嘣作响,小虾用勺子舀起来一大勺,放在窝窝头里,满手流油,泥鳅骨头都是嫩的,不存在要吐的东西。
宁昭和颜海吃的津津有味,最后还用馒头刮了盆底。
小树在廊下打了地铺,很快就累的睡着了,
宁昭手上沾着一点桶子里的水,抹到了颜海眼睛上。
“别说话。”
她带着颜海溜达到了井边。
这一口井里面曾经养过一条大蛇,现在上面坐着一个穿麻布短卦的十来岁孩子,坐在井边认真的搓草绳。
夜色之下,他满是伤,脸色乌青,眼睛也只有瞳仁,没有眼白,眼里不停往外冒血泪,草绳在他手上不听话,总是搓不紧,看的人着急。
颜海看着,忽然觉得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一片沉寂,只有这孩子在不断的搓草绳。
他没有觉得害怕,只觉得一股悲意。
人懦弱了就是不好,连草绳都要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