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算起来,高原已经连着四顿没吃了,挺到半夜,肚子里跟揣了个蛤蟆似的,咕咕咕的叫个不停,慌得抓心挠肝。
一会干脆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那么饿了,这样想着,于是便和衣而卧,可躺下之后才发现,饥饿感明显压制了困意,无论他如何调整姿势和呼吸,根本就无法入眠。
正翻来覆去的折腾,房门突然响了。
好!看来还是有效果的,他心中大喜,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从容淡定,索性也不起身,双眼一闭,来了个假寐。
一个人走了过来,脚步咚咚作响,呼吸也很沉重,在床边停下后,一股浓重的烟油子味就飘了过来。
这一身烟味,咋跟夏凡那个王八蛋似的呢,他默默嘀咕了句。
正琢磨着该如何继续往下演,不料后脑勺上却突然挨了一巴掌。
昨天那场恶斗,高原的后脑勺上被揍了好几个包,不碰都有点疼,现在被抡一巴掌,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正想张口骂娘,可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这个满身烟油子味的家伙,还真是夏凡,此刻正瞪着两个大白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
几分难过,几分无奈,似乎还掺杂着几分惭愧和不安,甚至还有点狡黠的味道,总之复杂得很。
“你......你咋来了?”他一时激动,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废话,来看看你呗!”夏凡瓮声瓮气的说着,一屁股坐在床边,然后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根。
他伸手接过,点燃之后却没有吸,而是抬起头看着夏凡,苦笑着道:“没想到你这关系还挺硬的,在云州好使,到了省城照样管用,居然能把省厅的经侦总队领导都请出来了,不过,你要是真想帮我,没必要搞这些特殊待遇,把我弄出去,才是真格的。”
夏凡没吱声,只是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我没你说得那么牛逼,更请不动经侦总队的领导,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的,与我无关。”
高原怔怔的揣摩着这句话,半晌,这才又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咎由自取,可以这么理解嘛?”
夏凡用手狠狠的抓了下自己的大脑瓜子,皱着眉头说道:“姐夫,我不懂经济,对你所做的一切是否合法,没有发言权,只是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很聪明,也很努力,但却总是想走捷径、钻空子,不客气的讲,有前面的因,才导致了现在的果啊。”
高原有点不耐烦,这个节骨眼,他并不想听教训的话,于是沉着脸说道:“如果你来,就是想说这些话,那现在就可以走了。”
夏凡苦着脸:“不说这些,又能说什么呢?我倒是想把你弄出去,可没这个本事啊!你知道嘛,久泰建安的好几百员工,现在天天堵着市政府的大门闹事,你自己说,这是不是咎由自取。”
“那是顾长林一伙人在挑唆鼓动,久泰真要落到他的手里,那才彻底没指望了呢!”高原争辩道。
夏凡则把大白眼珠一瞪:“就算我相信你的话,但经侦办案人员未必相信啊,还有,真要到了诉讼阶段,你凭什么让法官也相信呢?换句话说,你能拿得出有说服力的证据嘛!”
这确实是本案最棘手的所在。
云建收购刚刚开始,还没有完成,久泰真正的命运还是个未知数,而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原所使的手段上,这种巧取豪夺的招数无疑是很容易引发众怒的,在这样一个特殊的节点上,只要有人稍微添油加醋的鼓动,立刻便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相比挑唆和鼓动,高原想要拿出逻辑清晰、有说服力的证据则成本高,难度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等于是被摁得死死的。
他一时无语,沉吟良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承认,确实想钻个空子,但如果收购成功,对云建和久泰来说,肯定是双赢的局面,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夏凡点了点头:“算了,先不讨论这些问题了,我也说了不算,跟放屁差不多。”
“那还说点啥?”他笑着问。
夏凡想了想:“听说你在绝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话,赶紧吃饭吧。”
他坚决的摇了摇头:“你要是来当说客的,就趁早滚犊子,不回看守所,老子一口东西也不吃,饿死拉到。”
夏凡怔怔的看着他:“我就搞不明白了,这地方比看守所强百倍啊,为啥非要回去呢?”
他差点就把看守所里发生的一切说出来,但考虑到房间里的监控设备,于是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不为什么,我罪有应得,就该住在那种地方。”他大声说道,像是故意给监控听,说完之后,却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用非常低的声音问道:“我中午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到嘛?”
夏凡一愣,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快速的扫了眼,问道:“是这个号码?给我打了七个。”
高原点了点头。
夏凡的两个大白眼珠子转了转,皱着眉头说道:“怪不得非要回看守所,你这能耐还真不小呢,刚进去一天,就有电话可用,这是谁安排的呀?”
不知道为什么,高原忽然有些犹豫,他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临时改了主意。
“狗屁安排,你猜猜,我跟谁关在一起。”
“谁?”
他苦笑:“沙子沟那个路大北。”
“你认识他?”夏凡愣愣的问。
高原点了点头:“是的,以前贾东明给介绍的,曾经给我办过点事,还闹得挺不愉快的。”
夏凡听罢,似乎若有所思,但并没有继续往下追问,沉吟片刻,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嘟囔道:“这头猪怎么会被关在省城的看守所呢?”
“他那种垃圾,除了坑蒙拐骗之外什么都不会,被关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值得大惊小怪。”高原笑着道。
这句话确实没毛病,路大北这类人渣,身上各种案底数不清,被省城警方给抓了,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手机是他给你的?”夏凡问。
高原微笑着道:“是啊,听说是看守所的领导特意给他弄的。”
虽然看守所戒备森严,但只要有关系,总是可以搞些特权的,夏凡从警多年,对这种现象自然心知肚明。
路大北是个老痞子,混迹江湖多年,在看守所和监狱的时间,可能比在家都长,日子久了,自然就会有些关系,弄个手机,倒也并非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