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贞听罢,面露赞许之色,微笑着说道:“怪不得牧云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是个干大事的人,有战略眼光,与胡文勇和顾长林那些胸无大志、只看眼前利益的人有天壤之别,我当时还以为这评价有点过了,现在看来,你们还是真算得上惺惺相惜啊。”
高原一愣,他与秦牧云虽然认识,但接触得并不很多,仅仅是在一起吃过几次饭而已,秦牧云有些孤傲,不怎么善于酒桌上的应酬,每次都是借故提前离开,两人甚至连正经八百的对话都没说过几句,可王化贞却说,秦牧云对他的评价很高,这就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或许又是一剂迷魂汤吧,目的是拉近距离,便于交流。他想,好吧,既然你玩路子,那我就来个将计就计,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样想着,故意微笑着道:“秦总那是太高看我了,什么有战略眼光,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王化贞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你错了,我了解牧云,她不是信口胡说的人,更不会当着我的面随便评价你。”
高原有些诧异,怔怔的看着王化贞,脑子里却反复搜索着与秦牧云接触的画面,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在云州那次简单聊了几句,剩下的,就无非是握手寒暄而已。
而王化贞又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瞎编。
“我给你提个醒儿,前年,建筑企业联盟召开年会的时候,你曾发表过一次即兴演讲,当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王化贞说道。
这确有其事,当时是联盟的第一次年会,作为联盟的发起者和轮值主席单位,刘远军拟在会上致辞,当由于临时有事,只能由高原替代。
本来,高原拿着准备好的稿子念一遍即可,只要在前面加上几句解释的话,并向来宾表示下由衷的歉意,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可当时正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他,却心血来潮,选择做一次即兴演讲。
演讲的内容主要是围绕着建筑企业联盟展开的,他的构想是,把这种松散式的联盟转变为紧密型的战略合作关系,成立常设机构,由几家理事会单位抽调专业技术人员常驻办公,进行高效的资源整合,然后,以联盟的名义参与国内大型工程的招投标,项目到手之后,再通过内部协作分工,共同承建,借以达到大跨步发展的战略构想。
可以说,在当时的市场环境下,高原的这个构想是多少有点超前,所有人听罢虽然都热血沸腾,但很快便都趋于平静,连刘远军都认为,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大家各自心怀鬼胎,不砸你的锅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指望在一口锅里吃饭呢?
但是很快,事实便给了大家一记响亮的耳光。可谓啪啪打脸。
南方的很多建筑公司开始了尝试,几乎是一夜之间,若干个大型企业联合体便应运而生,并进军省内的建筑市场,在几个超大型项目的投标中,联合体的优势被体现得淋漓尽致,省内的企业各自为战,不论是资金还是技术,都无法与大型企业联盟匹敌,纷纷败下阵来。
可以说,久泰建安的衰败,或多或少与此有一定的关系,毕竟,当时的久泰,在省内建筑行业中一枝独秀,稳居龙头老大的席位,相比云建,市场份额的丢失,对久泰冲击更大。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高原当年的构想是有一定可行性的,于是便又旧事重提,但嚷嚷了半天,也仅仅是召开了几次筹备会,争来吵去的,最后不欢而散了。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秦总在场嘛?”高原皱着眉头说道:“说实话,我好像都没什么印象了。”
王化贞点了点头:“她不仅在场,而且全程非常认真的听了你的演讲,从那时开始,你的能力和战略眼光就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实不相瞒,我昨天还跟牧云在电话里聊过你,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王化贞微笑着道:“她说,久泰的衰败是必然的,既然已经到了资不抵债的地步,那让云建吞并,其实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可以让两千多名员工有饭吃,她还说,你是个干大事的人,肯定不会把久泰拆个七零八落,从这个角度上说,她是双手赞成云建入主久泰的,而且,在久泰内部,与牧云持同样观点的人,并不在少数,现在闹得最厉害的,其实就是顾长林那一帮人,在牧云看来,这都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久泰真要落到他们手里,那才是真正的完蛋了。”
这算是最近一段时间里,高原听过的最值得欣慰的话了,他甚至有些激动,好一阵,才算渐渐平静下来。
“我现在被关在这个小黑屋里,面对秦总这份信任和期待。想来真是惭愧啊。”他苦笑着道。
王化贞收起了笑容,表情凝重的说道:“高总啊,我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要告诉你,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远远没到糟糕透顶的程度,你还是要振作起来,积极配合警方的工作,尽早把问题搞清楚,而绝食是非常幼稚的做法,不符合我对你的定位。”
这句话算是又扯回了正题,不得不承认,王化贞确实有一套,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攻心术吧,没有拍桌子瞪眼睛,也不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和风细雨之中,便悄无声息的走进你的内心世界。
高!实在是高!想不佩服都不成!
但敬佩过后,高原却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在这个迷雾重重的局中,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任何人,哪怕是夏凡也不行,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王局长,我感谢您的坦诚,但我还是要求回看守所。否则,我只能继续绝食,这不是对您的抵触,而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王化贞皱着眉头,直勾勾的盯着高原,良久,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有得是时间,但你就不成了,如果在这里被关上一年,你的所有梦想和抱负,就都付之东流了,放心,就算你一年不吃东西,也照样死不了。”说完,他对年轻民警耳语了几句,年轻民警听罢,随即打开笔记本电脑,然后将屏幕转向高原。
外面是个大晴天,湛蓝的天空,秋日的暖阳,连远处的群山也依稀可见,一台救护车静静的停在楼外的空地上,两个警员正在车外闲聊着。
“看到了吗,把你固定在床上,挂上营养液,别说一年,两年都没问题。”王化贞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