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弹过风居住的街道,更或者说自从父母去世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这首曲子,是不敢,也是心里下意识在逃避。
这或许是我给他们上的最后一课,所以我想把这首曲子留给他们,我想把我心里最珍贵的都给予他们,希望他们以后能记得我这个老师。
钢琴曲,风居住的街道。
那首谱子存在记忆深处,听那人又弹过几遍,回忆起曾经,回忆起不久前在教室里听的那首钢琴曲,回忆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小姑娘,我闭着眼就弹奏出这首曲子,跟那人一模一样的钢琴声,涓涓入耳。
风居住的街道,其实风并不曾在这里居住,或者停留,他只是路过了,在你我都年少的时候,卷走了我们的时光,你在这样一阵风过后离开了这里。而我一直在原地等,可是风已经走了,整条街他带走的只是一片片落叶。本来朦胧的一切都在哪里渐渐的被水晕开,更加朦胧,最后看不清,即使是一个背影也看不清,留下的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回忆。
什么都走了,空空荡荡……
我笑,可眼泪抑制不住。
我停下,学生纷纷问我为什么会哭。
我微笑说:“那是老师的小秘密。”
一节课结束之后我拿着包离开教室,但出去一怔。
顾霆琛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我惊讶问:“你怎么在这里?”
顾霆琛穿着一身正统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眼眸深邃的望着我,他抿了抿唇,嗓音漠然的问:“时笙,你刚刚为什么会哭?”
我笑问:“跟顾先生有关系吗?”
顾霆琛被呛,脸色不大好,但仍旧固执的问:“你的小秘密是什么?”
我蹙眉,“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
我的小秘密是关于那年那个人,那首钢琴曲。
跟眼前这个顾霆琛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不想在这儿跟顾霆琛闹,所以扔下这句快速的离开,顾霆琛紧跟在我后面,我终于没好脾气道:“顾霆琛,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瞪着他,没有一点好脸色,顾霆琛却笑开道:“很少见你生气!”
我怔住,“你究竟要怎么样?”
沉默许久,他忽而道:“我后悔了。”
我懵逼问:“什么?”
“时笙,我后悔跟你离婚了。”
我定住,质问:“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就是后悔了!”
我冷笑着问:“怎么?因为楚家吗?”
顾霆琛呼吸一窒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冷笑反问:“那你从始至终把我当成什么人?”
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踢开?!
我就这么廉价吗?
我快速的离开学校,之后在时家藏了好几天。
直到季暖拖狱警找我。
我见到她时看见她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的平静。
我坐在她对面,疲倦的问:“最近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季暖摇摇头,轻轻的说:“我想见见你。”
季暖入狱一个多月了,我剩下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我叹口气说:“放心,过几天你就能离开这儿了,今年的新年你会和陈楚生一起过的。”
楚行答应过我,会在新年之前捞季暖出狱。
她摇摇脑袋,忽而莫名的说:“不知怎么的,最近我很想你,心里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你会离开我,像陈楚生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我。”
我一怔,笑说:“傻瓜,我一直在这儿呢。”
“笙儿,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
离开监狱之后,我犹豫了一会儿去了镇上,刚巧遇上他奶奶推着他出来散心,我远远的尾随在他们后面,也没有打扰他,直到他奶奶离开。
我知道,他不傻,他此刻在等我过去。
我还未走近,便听见他问:“她最近怎么样?”
我低低的声音问:“谁?”
他答:“季暖。”
“你认识她?”
“我不傻,自然记得。”
我问:“那之前为什么一直装傻?”
顿了顿,我笑着道:“是因为自卑吗?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陈楚生有片刻的沉默,道:“我配不上她。”
眼前的男人虽然双腿残疾,但眸色清晰,倘若他没有遇到车祸,倘若他是健全的,即便他是混混,他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惜命运弄人。
可惜我们都遇到了一个叫温如嫣的女人。
“陈楚生,她要的只是你。”
“我是一个废人。”
小镇的景色总是迷人的,我望着眼前这条冰冷的河流,悲凉道:“至少你还在啊。陈楚生,你还拥有爱人的能力,而我……癌症晚期,剩下的时日也就一两周了,或许是明天也说不准,我已经没了未来。”
陈楚生震惊,我笑说:“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吧。”
“你……”
“好自为之,别辜负季暖。”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了,很多话言尽于此不需要说的太多。
回到梧城已经是晚上了,我疲惫的回到家躺在床上,半夜肚子疼的厉害,不得已起身吃了大量的止痛药,最后全部呕吐在地上。
我趴在地上原本想打电话给我的主治医生,但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按照现在这情况应该活不过二十三岁了。
我闭了闭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甚至连丝毫的恐惧都没有,好像等死成了一件顺其自然的事,只是突然有点想念曾经。
越到这种境地,越是怀念曾经的那个人。
倘若能重来,我还想缓慢的跟在他身后。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只求后面不再遇见。
这样他就能永远的活在我心里。
不会让我起了奢望,亦不会让我悲伤。
在被疼痛折磨到极致时,我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他温柔的嗓音喊着我,“时笙。”
“顾霆琛,你有什么事吗?”
“你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