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世界毁灭还是万物灭绝,我都想用我一生陪着你。
一直默默地注视你,直到我无法呼吸,可好?
――大腚
(一)
要说,如果有一个记录我高中遇见的且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人的排行榜,小二哥绝对排在前十。
高中入学的第一天,他是最早到的,却是最后一个报名的,他没有进教室,只是背着个褪色的书包不断地在走廊上逛来逛去,一会儿望望校门,一会儿瞄瞄手表,配上那一米八的个子和带着戾气的面孔,活像一个不耐烦等着打架的混混。
在所有人都报完名后,他终于跟着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非主流气息的社会女进了教室。
社会女从她那闪着光的钱包里掏出十几张百元大钞。
“够了吗?”烈焰红唇轻启,不羁的话语喷薄而出,只是瞬间,教学就新添了几分非主流气息。
“额,刚刚好。”班主任一边数着人民币,一边疯狂吐槽,不过是交个学费,怎么搞得跟干架一样,然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指着报名花名册说:“同学,请在上面签下你的名字。”
“不是我报名。”社会女往旁边一站,露出了自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男生,“帮他报的。”
“是……是这样的啊。”可能连班主任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忽然,班主任意识到了什么,正声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市一中是明令禁止谈恋爱的,一旦发现,就将得到最低留校察看的处分。
而现在,班主任就颇有一种“你们不给我一个称心如意的解释,我就不让你们入学”的气势。
社会女似乎被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吓蒙了,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是我姐。”至始至终没有发话的男生忽然出了声。
(二)
小二哥的家中有三个人,一条狗,和一个疯子――他,姐姐,妈妈,大腚,以及配不上“爸爸”这个称呼的男人。
小二哥从小就非常依赖大腚,因为它会在爸爸打妈妈时,和他一起蜷缩在角落,舔他的手,以图用这种方式安慰他。他也会在姐姐离家出走时,窝在他的怀里,试图给他一点温暖。
好像从他能记事开始,父亲酒后打人的行为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要打妈妈,打姐姐,打他和大腚。
他甚至在一次酗酒后,差点把姐姐打到致残,幸好邻居来的及时,把姐姐送上了救护车。
小小的身子满身是伤,小小的脸蛋全部是泪。
小的时候啊,他总是担心爸爸妈妈会不会离婚啊。
大的时候啊,他总是在想爸爸妈妈怎么还不离婚呐。
后来有一次,妈妈提离婚时,爸爸说的话,他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只要你敢离婚,我就让你们在阴间和我作伴。”
他知道他是干得出这些事来的。
毕竟他是一个差点把女儿打残的疯子。
所谓疯子,一件事情在他面前没有能不能做,只有想不想做。
我问小二哥:“小二哥,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法院告他呢?”
他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一脸悲伤的对我说:“他以前是混社会的,今天我们去告他,明天我们全部就得死。”
(三)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发现姐姐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扭曲。
在家里,姐姐变得喜怒无常。几乎只和他说话,就连和妈妈的话都好少。几乎常常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在哭。
姐姐还常常和一堆吸着烟,穿着奇怪衣服,烫着奇怪发型的人一起出门。
他不知道姐姐整天逃课去了哪里,只知道姐姐回来得越来越晚,后来几乎整宿不归。而妈妈,整天只能以泪洗面。
他感到自己孤立无援,他想要拯救姐姐,自己却也身在潭中。
“汪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对,至少还有大腚,至少还有它陪着我。
矮小的身影抱紧怀中的狗狗。小小的一团温暖了少年的心。
“大腚啊大腚,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汪汪!”坚定的声音仿佛在说着,“会的!”
(四)
局势的改变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在那一天之后,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妈妈,姐姐和大腚。
“汪汪!汪汪!”听着大腚与平常完全不同的焦躁不安的叫声。
少年意识到不对,立马向发出叫声的地方冲去,毫不犹豫的推开了主卧的门。
紧接着,他看见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父亲的手紧紧的掐着母亲脖子,而母亲,一脸青紫,发不出声音,双手不停地扭动着。
这一幕仿佛被定格在了少年眼中,少年一动不动地呆愣在原地。
而就在刹那间,大腚坚决地冲出去,毫不迟疑的咬在了父亲的腿上。
“啪。”大腚被一脚踹到了墙上。
而父亲,也在疼痛的刺激之下松开了掐在母亲脖子上的手。
母亲脱力般滑地上,艰难地喘息着。
“狗崽子,我今天就要先杀了你。”父亲愤怒地转移了目标,一脚就又向还躺在地上的小狗踢去。
“呲……”小狗再次撞向墙上,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鲜红的血水从它的嘴角流出。
少年不知怎么的,此时脑袋里只无限循环着一句话“大腚要死了,大腚要死了……”
少年迷迷糊糊的冲到厨房,不受控制的拎着一把菜刀就跑了回来。
“你今天要是敢伤害他们,我就让你下地狱。”少年声嘶力竭地吼道,布满血丝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裂出来。
男人被吓到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一直被他欺压的软弱的人竟然反抗看他。
他忽然意识到,对面这个拿刀指着他的是他的儿子,地下躺着的是他的老婆。
他看了看地下淌血的狗,又看了看少年紧握刀柄的发抖的手,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了这个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地方。
少年颤抖地将手伸向浑身上下被血染红的狗狗。
“大腚!”他发疯般地叫喊着,他不知道现在此时内心是悲伤还是什么,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摸不清醒过来的方法。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小小的尾巴微弱的摇晃着。
而此刻,泪水早已打湿了他的衣服。
自此之后,父亲很少再打人。
(五)
“它挨过了五年前的命悬一线,却终究挨不过时间。白茶,你知道吗,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大腚,是它改变了我们的家,可最后,当我赶回去,它却只等得及见我最后一眼。”小二哥悲伤地说。
得,怪不得你小子放个月假回家一趟再回来就眼圈红红跟被甩了一样,原来是这样。
想着也是,谁不会为了默默陪伴自己十多年的朋友的死亡而哭泣呢?
大腚,是小二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为有了大腚的陪伴,小二才在孤立无援中找到守护家人的方法。可以说,没有当初的大腚,就没有今天的小二。
“行了,你看开点儿,你想啊,大腚是自然老死的,走的时候没有痛苦,在天堂也会活的好好的。”好兄弟般揽着他的肩,“实在不行,兄弟的肩膀借你,你好好哭一会儿。”
他一服无语表情看着我:“死小子,不想理你。”
看他恢复了正常,我也放下了心。
“白茶,大腚在离开我的最后一刻,是哭着的。而我,是笑着的。我想让它知道,以后,即使没有它的陪伴,我也会坚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