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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雨夜

围棋之大明棋圣 靳木 7351 2024-10-21 12:06

  到了后半盘,精神难免会有些难以集中,程汝亮是因为一天下了多盘棋,还是和不同风格的棋手对弈,不管怎么样总是该有些疲倦了,更何况他又是个病弱的身子。

   而老家公已有花甲年纪,前面那般激烈的中盘碰撞肯定是十分的耗费心神,后半盘能不能保持住之前的状态仍是未知数。

   双方不可能再投入大量的时间仔细计算,因为中腹战变化太多,很多计算都是空耗心神,遇到关键处长考尚可,若是没下一步就要像之前那般思考的话,任谁也难以这样保持下去,可以说到了这个阶段双方完全是凭靠感觉行棋,犯错难以避免。

   只看错大错小,又或者说这个错误是否是足以影响到输赢的胜负手。

   中腹战之诡谲难断,尽在此处。

   一个是沉稳善守的青年棋手,一个是善于决断的花甲棋手。

   谁能力主中腹沉浮,一楼的老学究沉思了许久,然后向台下的众人给出了他的看法。

   “新安程生所执白棋握有优势,不必再像之前那般需要靠小范围的搏杀兼并地盘,他大可以纵览全局,权衡利弊,守住已有之地盘,争夺易得之空地,这也是这几盘看下来他行棋到后半盘常用的棋路,可以预想到,接下来他仍会如此选择。

   而岳公所执之黑棋需要一直保持前半盘的厮杀力度,在稳稳地将程白水放出来的地盘收入囊中的同时,还要兼而挤压、侵消白阵,如果能屠掉一条子数尚可的白棋大龙抑或是多多分断白棋,仍有机会能够一转颓势,将胜负易手。”

   他所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也是在提醒讲棋台下众多眼巴巴望着竖枰的嘉州棋手一件事情。

   接下来,程汝亮可能不会再犯错误了,黑棋但凡想要胜出,需要杀棋。

   因为想分断足够用还棋头赢得子数的棋块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程汝亮不可能接二连三的被分断,所以黑棋需要杀棋。

   杀棋,杀棋!

   不成功,便成仁!

   ……

   ……

   程汝亮果然放缓了杀棋的力度,转攻为守,他不需要赢很多棋,他只需赢一子,甚至是半子。

   而老家公的压力就大了许多,不可避免的,老家公尽是褶皱的手有些微微的抖动,苍老且深陷的眼眸闪过两抹幽光。

   不是惧怕,反而是兴奋。

   身旁的野雪小和尚替代了拐杖,紧紧地握住了老人放在桌下的左手,眼睛倒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棋盘上的千变万化。

   机会稍纵即逝,但那是对于老家公;对于程汝亮,他需要做的是扼杀机会。

   白棋并,而后黑棋搭,而后白棋再接。

   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与防守,这一次不会再存在攻守交换,就算是有,也只是程汝亮为了防守而着的没有杀意且有过渡性质的棋,在大局上仍是以善守为基本,这也是程汝亮的基本。

   转眼睛,程汝亮看似十分怯懦的让出了一小部分可以通过力战来争取一下的地盘,不是他没有信心赢下来,可以赢,但没必要。

   而老家公十分不客气的占住了这些地盘后仍不依不饶地压缩白棋的行棋空间,意图使他让出更大的地盘抑或是在反击中露出破绽来。

   只可惜程汝亮应对得十分出色,没有丝毫破绽,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诸葛不破之法。

   在白棋的一再忍让下,黑棋吃去白棋三子而安全联络,但却在上边和下边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总的看来,黑棋稍微便宜了些。

   但这还不够。

   并且程汝亮并没有放过黑棋为了吃棋而留下的漏洞,白棋先冲再断,黑棋只能补,否则有一大块棋不能做活。

   以攻代守。

   到了这一步,黑棋似乎大势已去了,白棋过于严实,不要说杀他大龙,能杀下这三子已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更不要说去分断足够多的白棋了。

   完全没有破绽,费尽心机也攻不进去,其中或是侵消,或是打入,或是挤压,所能用得上的办法几乎统统都有用上,但白棋就如同一块龟壳一样,是无论如何也敲不开,眼睁睁看着他慢慢将白棋连成一片,却有心无力。

   易叔言,你教出来的弟子,棋路可一点都不像你。

   不,至少他和你一样的厉害。

   不,他也许比你更厉害。

   ……

   黑棋因为四处攻击白棋,形状较散,白棋乘势而出,一转攻守,吃住黑棋四子。

   黑棋吃白左下六子,白棋吃右下黑角,白棋稍稍亏损了一子,但已无关局势。

   收官,棋局结束。

   “你赢了三子半。”老家公缓缓地盖住了棋奁,苍老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因输棋而引发的不快和懊悔,和平常一般无二。

   但野雪小和尚知道,今日的老头,和这一段时间与自己日日相处的老头是有些不同的,因为他以前在没有收拾完棋枰上的棋子时,从来都不会去盖上棋奁,就算将棋子收拾干净,也永远不会去盖上棋奁,而老头那时候总是会随意地跟他说道:

   “待会儿又得下,没必要盖上。”

   野雪小和尚怔了一会儿,裁判已经将棋枰上的得失数目数清,正是白棋赢黑棋三子半,分毫不差,可见老家公一直都将棋枰上的子数差距计算得很清楚。

   换句话说,这也是为什么老家公后半盘进攻如此频繁的原因。

   也许输棋,他早有预料,难得还如此之坦然,似乎从未将自己的声名放在眼里,令人敬佩。

   野雪小和尚看得了一盘好棋,本应该欢呼雀跃,却不知怎地,小而清稚的眼眸里忽的落出两滴泪来。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野雪也许是懵懂的,但他也能注意到很多常人注意不到的东西。

   或者这就是佛门所说的慧根吧。

   新安程白水胜了,而且是大胜,把嘉州棋坛派遣出战的五个棋手一一打败,这五个棋手,年龄段直接从年不及志学的少年棋手跨越到岁已过花甲的老迈家公,嘉州棋坛可谓是能派得上的都派上了,结果仍是惨败。

   嗯,惨败!至少对于很多啥也不知道的看客来说是这样的,而那些知晓点其中门路的自然看得出来,嘉州棋手远不像远不想象中那样的不堪一击,洛安阳与许韶台那两个后辈棋手都表现出难得的围棋天赋和实力。

   特别是那个据说是拾花馆东家的许韶台,其实力堪与程白水争先而弈,若是今日执白的是他,也许又是另一番场面,不过这也是后话,众人心里都能明白,今日之战已成定局。

   雪芽茶亭中,老家公杵着拐杖扶着石桌缓缓地站起身来,野雪小和尚也连忙懂事地搭了一把手将老家公扶了起来,老家公抚了抚摸野雪小和尚光滑的头顶,又为他擦尽泪水,刮了刮他小小的鼻子,呵呵笑道:

   “棋,好看吗?”

   小和尚重重点头,“好看。”

   “那你为甚么还要哭,清了大和尚没教过你出家人不为众生苦吗?”

   小和尚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只是不自觉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也许他知道,只是他不愿意说出来。

   老家公又微微地抬起头,对着站起身来的程汝亮,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没有完全学会易叔言的杀伐棋道,棋风却和汪坐隐有些相似,这是为何?”

   小范围的搏杀之中确实能见到些许易叔言的影子,但就全局来说,棋风与易叔言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倒与自己看过的汪曙的几局棋谱相似。

   更有趣的是,程汝亮成名之战的对手正是婺源汪曙。

   程汝亮平静淡然地说道:“年初与坐隐先生对弈时有所顿悟,至于家师的杀伐棋道,不适合我的性子,自然由其他的师弟学去。”

   老家公赞叹地点了点头,“棋手最难得的就是看清自己,这样的棋手成就大多都不会低,只能说,你找到了自己的路,毕竟鬼手只有易叔言一个。”

   谁也不可能成为易叔言,棋风鲜明的棋手往往令人难以模仿,正如谁也不可能完全像鲍一中那般习惯于将自己的棋打入敌方阵营的危险境地中,批亢捣虚,以少击众,更不会拥有他须臾亡者存,死者生的极大自信。

   程汝亮沉默了片刻,向老家公作了一揖,“也许过不了多久之后,又会有一个。”

   “谁?”

   “刚才提到过,继承家师杀伐棋道的那位师弟。”

   老家公思忖了半晌,声音沙哑地道:“不,没有人能完全像易叔言那样不顾一切的进攻,在我看来,他的棋风比鲍一中更令人印象深刻。”

   刚才程汝亮说出有其他师弟去学易叔言的杀伐棋道时,就已被他忽略了过去,因为在他心里,那完全不可能。

   程汝亮苦笑着摇了摇头,缓声道:“这位师弟确实与家师不同,但我想在家师的调教下,他应该会成为一个杀伐更果断的棋手,毕竟……他只会这个。”

   “你没有见过他?”

   程汝亮摇头,他对苏永年所有的了解都仅来源于那一局简简单单的棋谱。

   老家公白眉微蹙,旋即又舒缓开来,慈祥地笑道:“那我应该和他下棋才对。”

   和他下棋或许更能有和易叔言下棋的感觉。

   想到这,老家公颇有些自嘲的一笑,“真是人越老越不知满足啊,呵呵。你下棋很有灵性,真的很难想象你无法成为国手的样子,但国手之路,并不没有那么简单,”

   “再难我也要走下去!”程汝亮略带些病态的面容仍是那样的平静淡然,而眼眸中却透露出一丝坚定地味道,声音也变得细不可闻,“毕竟,留给我的时候不多了。”

   老家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程汝亮,随后带着野雪离开了雪芽茶亭,而程汝亮停留半晌,坐在石桌棋枰前,也许是在想老家公的那一番话,也许是在想今后该何去何从,微微有些出神,等到杨文恭、杨文敬二人来亭中寻他,他仍一动不动。

   “景明,该走了。”老大杨文恭说道。

   程汝亮回过神来,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绽放出一抹期待的色彩,旋即对着杨家兄弟粲然一笑。

   “大哥、二哥,回徽州去。”

   ……

   ……

   雨歇了很有一会儿。

   当游侠儿跟着青年士子来到梁园茶楼时,天色已渐昏暗,两人拖着满是城外沾满杂草和泥巴的鞋,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留下一个接着一个的泥黄脚印。

   梁园茶楼门口看棋的热潮已经渐渐散去,主角们也都早已退场,只剩下一些对棋局十分感兴趣的还围在竖枰周围,激烈的讨论。

   游侠儿挤进人群里面,看着面前竖枰上黑白交错纵横的棋子,一脸茫然,他不会下棋,但见过别人下棋,毕竟有些集市上还有人喜欢摆棋摊博彩,游侠儿时常凑热闹看看,但也仅仅只是凑热闹而已,便是让他看一看谁胜谁负都是够呛。

   不过今天这个竖枰却是没见过,一般的摆棋摊的可不会有这么好的家当,那磁石吸附在竖枰上面煞是好玩,于是游侠儿愣直走向竖枰前,扣下一颗棋子,十分新奇的握在手中把玩。

   这可激怒了众多围在此处观棋论棋的看客,你说这门口竖枰有两张,茶楼内还有一张更大的,偏要往这里来打搅,众人哪得不气?便有些脾气火爆的正要出口教训他,却被身旁的友人勒住,使劲的使了几个眼色,才不至于有人出来喝阻他。

   他有刀,你怕不怕?不是一个路子的,可不要惹。

   众人敢怒不敢言,正此时,从人群中又钻出个青年士子来,赶紧叫那游侠儿放下,游侠儿哪里还记得了自己是从哪里拿的,满竖枰的除了黑就是白,早就看的眼花了,要不是这磁石还有点玩头,鬼愿意碰这玩意儿。

   这时有记得棋子位置的,弱弱地报了一遍,游侠儿听不懂,青年士子倒听得懂,这平上去入的记谱法对于他来说可是再容易不过,当下便从游侠儿手中将棋子拿过来,放在竖枰对应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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