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木春解释道:“你看着这位苏师侄,虽然不像老七那般瘦弱,但也好不到哪去,特别是他眼中毫无斗志,根本就一点与人比试的胆气都没有,再看这位小姑娘,体态昂然,斗志十足,试问苏师侄怎么赢?”
其实这也是万木春先入为主,虽然他也很敬重棋社里的易先生,而且易先生也是镖局的东家之一,但是他的几个徒弟的身体条件实在不堪入目,说的不好听点,都是病秧子,说不定这就是易先生的收徒标准,非病秧子不要。
程汝亮虽然不瘦弱,但有咳嗽病,时常咳嗽不止,而杨文远自小身体虚弱,吃再多的东西也长不胖,不否认他们在其他方面比如围棋上有些天赋,不然也不会被易先生收入门下,但这两人和练武实在是没有丝毫缘分。
现在又冒出个苏永年,就表面上来说,确实是一路货色,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还是很相信棋社易先生收徒弟的眼光的。
“打了再说。”
杨文方还是那冷冷的语气,丝毫不因为万木春是新安镖局的总镖头的身份而对他客气一些,他对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所以万木春也不因他语气不好而对他不满,反而笑道:“好,那就打打看,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人。”
“要是看错了呢?”杨文安似乎是有所图,一般说这种话的都是想激他人打赌,然后以某物或某事作为添头,好赚上一笔。
万木春很显然明白这个道理,当老三杨文安说出这话时他就觉得有些蹊跷,那少年看起来不像个有学武底子的人,他再仔细看看,发现苏永年还是那副胆怯模样,这让他对比试胜负更有信心,就算和老三打上一局赌也未尝不可。
“你说,添头是什么?”
“那要问问苏师弟了,比试的可不是我们,况且比不比试还得看苏师弟的意思。”
白小楼道:“他刚才不是说可以打?”
撑着长刀的杨文方开口道:“他所说的可以打是说可以让你打一顿,并不是陪你打一场。”
杨文远杨文泽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杨文安笑道:“意思就是刚才苏师弟同意打一场的意思是准备不还手让白姑娘打,是不是啊,苏师弟?”
苏永年无言反驳,那胆怯的模样还没有变,但是却承认了杨文安话语中的意思。
“苏师弟,你随便打,打赢了可以万叔给你一样好东西。”杨文安道。
苏永年不置一词,丝毫没有要出场的意思。
杨文方却慢慢走到他身旁低声道:“现在不上去打,等我拿刀逼着你的时候,露出的马脚可就更多了。”
苏永年沉声回道:“先生不会让你杀我。”
杨文方手中的长刀突然噌的发出一道沉闷的铁吟声,把一旁的杨文远给吓到了,其他人也有些吃惊。
他想干什么?
那狭长的戚家刀才出鞘一寸,威势却丝毫不差,但苏永年脸上的胆怯模样反而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先生说过不会过问我的过去。”
“可我义父却没说过。”
“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很有兴趣,而其他人不能让我提起兴趣。”
“我也不能。”
“那由不得你,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打败她,对她对你都好。”
苏永年沉默了片刻,随即走到众人面前,缓缓开口道:“我可以和白姑娘比试。”
“没有条件?”杨文安问道。
“自然没有。”
“好,万叔听到了?”
万木春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有些变化,像是没有刚才那般自信了,他思忖了会,对杨文安扯皮道:“听是听到了,但是我能不能不赌了?”
万木春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刚才杨文方居然提着刀好像在威胁苏永年一般,这肯定是不正常的行为,而且苏永年答应比试时的语气和神情也与刚才那胆怯模样完全不同了,虽然他眼中仍是没有半分斗志,但以他的语气好像对这比试并不放在心上,是相信自己一定会赢吗?还是根本就不怕挨打?
就算是后者,这个少年也绝不简单,至少对自己够狠。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万木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押过的镖,带过的镖队不计其数,对这些微小的变化通常都是极为在意,也不是舍不得什么东西,添头嘛,大家聊作一乐就行,只是刚才他还说苏永年肯定输给那小姑娘,要是当着这么多的后辈被打脸岂不是呜呼哀哉?
“这么多师兄弟可都在这,您这总镖头的脸面还要不要可不是随您,不赌便不赌罢,反正万叔您威望这么高,也不怕降下这么一点点。”杨文安故意提高声音道,便是故意讲给那些青壮们听的。
万木春朝杨文安埋怨道:“老三,行啊,算计到你叔头上来了!”
此时万木春已觉得此赌约十有八九是要输了。
他又无奈的转向苏永年问道:“苏师侄,你说吧,想要什么添头?”
“我……不知道。”苏永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对镖局里的人都不熟悉,哪怕是杨家几位哥哥,那也是今天才识得的,所以他不知道万总镖头有些什么,更不知道该要些什么。
而杨文安倒像是在给苏永年讲故事一般,幽幽开口道:“上次万叔往关外押镖时,得到一件软甲,这软甲啊,乃是用的域外一种韧性极强的丝物制成,寻常刀剑难入半分,只可惜啊,小了点,万叔竟是怎样穿都穿不下去,哎,实在可惜……”
杨文安一副为那件软甲找不到主人而倍感可惜的样子,实则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能听懂他是什么意思,连杨文远也是一脸奸笑。
说白了就是让你把这件软甲当做添头,反正你也穿不得,还不如给别人穿。
万木春当然能明白这个意思,但是他好像并不惜宝物,反而大方道:“软甲便软甲,反正我也不需那外物防身,给师侄穿着更好,便是不胜,软甲我也可以送予苏师侄。”
万木春想着那软甲于自己无用,还不如送给小辈赚个人情,若是输给他,不仅人情没赚着还白打一下脸,不如提前送给他还能显得自己这个长辈大方。
“那是,万叔一身罡气,练就铜皮铁骨,有没有那软甲防身也无所谓了,这江湖上谁还能近得了您老的身不成?”杨文泽溜须拍马道。
“诶,那不成,还是等胜了,胜了再说……”杨文安摆手道:“添头嘛,送出去也就没意思了,就算您不送我们也可以赢过来啊,哈哈……”
万木春暗自思忖:这杨家老三是想赶尽杀绝啊!
他心想这白家姑娘看起来也像有些本事,也不一定会输给苏永年。
当下也便狠下心道:“你倒是说你们的添头是什么?”
杨文安笑道:“若苏师弟输了,我们便去太白街的阳泉酒家给您老备上一桌上等席面,再来一壶十年份的家酒,如何?”
万木春道:“虽然十年份的家酒固然是诱人,但是怎么看我都有点吃亏啊。”
杨文泽却在一旁边摸着受伤屁股边道:“跟我们打赌,不是看你要什么,而是看我们有什么!”
……
就这样,两人间的赌约既成,由镖局在场的众多师兄弟见证,赌约双方添头为:
护身软甲一件!
阳泉酒家上等席面一桌,十年份家酒一壶。
比试双方为:白小楼、苏永年。
少年、少女在一堆镖师的陪同下往校武场中走去,颇有些被当成货物押送的感觉。
这比试对白小楼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而且比试也是他们提出来的,自己既能借机教训苏永年这个骗徒,出口恶气外,又能展现一番自己的武学天赋,说不定被那略显矮胖的总镖头或是旁边那个刀疤脸的青年镖头看中的话,还能有机会进得了镖局,成为威震江淮的新安镖局史上第一个女镖师。
但对苏永年来说实在是迫不得已,如若不答应这场比试,可能和他打的人便是杨文方了,苏永年自问现在要胜过杨文方还有些难度,毕竟体格差距已然摆在这里,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那样他就会将自己暴露的太多,这终归不是自己所愿。
阿伯说过,最厉害的那一招永远是别人不知道的那招。
不光是在棋枰上。
正如最致命的永远是暗器,而不是刀剑,因为它们始终隐藏在暗处,却可能随时要了你的命。
对猎人来说,毒蛇远比猛虎可怕。
苏永年站在场中白小楼身前不远处,看着她放下手中所执那把剑鞘远比剑本身更精致的细剑,剑尾系着几条皮绳,这皮绳名为剑疆,是武剑的标志,而在剑尾系着剑穗的那种,则被称作文剑,一般都是些文人装饰用。
当然大多数所谓的女侠客都喜欢剑穗,因为剑穗漂亮有气质。
很显然白小楼是个异类,她虽然想当闻名天下的女侠客,被众多的年轻俊彦追求,但绝不是花瓶。
白小楼放下那细剑的意思大概是表示要和自己比试拳脚,而非刀剑。
苏永年看她这般却面色不改道:“我身体瘦弱,和你比试拳脚怕身子骨被你打废,还是拿木剑随便划两下吧。”
……
这么敷衍的吗?众人狂汗。
这是打算随便划拉两下,然后大喊“女侠威武”就弃剑认输的节奏?
他们这么想苏永年却不敢这么做,杨文方一直在人群中看着他呢,要是随便敷衍的话岂不是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