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晓梅,这冰箱是我买的归我。洗衣机是你买的,你赶紧抽空弄走,别占我这儿的地。”
“这实木床当初是我付的款吧?这床垫和床上用品原先都是你采购的,你可以收拾收拾带走了。”
斯晓梅平静地点了点头,一脸宠辱不惊。本来她就没打算分割屋里的任何物件,无奈对方打着碍事的幌子,让她周日必须过来。
出现在这间屋子之前,她早就预料到了将要发生的种种,跟林兆雷打交道之前,最好有备而来。
“你核实仔细了,把你的东西都标记好,属于我的,今天我都会拉走。”
斯晓梅和颜悦色地提醒林兆雷一句,对他的分割表示全盘接受。
她走近自己的化妆柜,打开左边的抽屉,里面睡着大大小小的十来个红色绒布锦盒。那里面装着的,都是她接受林兆雷的追求以来,对方送给她的金银首饰,当然结婚钻戒也陈列在里面变成一件古董。
自从生下聪聪以后,林兆雷再没有任何举动了。
她随手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个细腻通透、清绿圆润的翡翠手镯。这玉镯是她去密歇根大学留学那年的圣诞节,克服着相思之苦的林兆雷,自个跑到西单商场的专柜给她买回来的。
毫无疑问,能走进婚姻的两个人,曾经的日子肯定都浸泡在爱情里。直到后来,两个人都不谈爱情了,堕落成没有余地的算计。
人都会变的,不变的反而被嘲笑。
她有好久不碰这些了,今天一打开这个抽屉,大脑里像卷进一团马蜂,这团马蜂令她清醒,让她回到泾渭分明的现实生活里。
“左边抽屉的东西你不要动,我已经清点过了,每一件都是我买的。右边抽屉里的你可以拿走。”
斯晓梅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这挺好的不是么,物归原主,她也不打算当强盗。
这感情最好还是互不相欠罢。
“斯晓梅,你还记得吗?我之前给你买的一个链子,你自作主张送给斯晓慧了,那条链子你得还回来。”
斯晓梅沉默不语,她内心开始嘲笑自己手贱,当年在爱情里洋洋得意的她啊!
“你现在打个电话问问她吧。”林兆雷又出声了。
“多少钱,我给你折现吧。”
“那条链子一千五,你给我一千好了。”林兆雷不抬头,把这一笔账接着记在离婚交接单上。
“不用了,我现在微信转你一千五。”
世界那么大,斯晓梅提醒自己抓紧时间,不要在这座窒息的房子里再多浪费自己的生命,哪怕多一秒钟。我们的余生应该配的上所有美好,又何必浪费在羞辱的人和事上。
斯晓梅迅速打开右面的抽屉,还好,这面抽屉里的护肤品都是易耗的,跟林兆雷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这些真正属于她的,她的细胞开始愉悦起来。在这之前,她每每感觉,得不到别人的爱,生命是如此贫瘠和低级。
但现在她懂了,别人的爱从来是身外之物,那些飘忽不定的东西有朝一日就落井下石起来。毕竟,这间屋子里,真真有人穷的连内裤都没了。
还好,这样的穷人以后跟她无关了,只是她还有些责备自己,毕竟,那个男人是聪聪的父亲。
忙了一上午,就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分割的一清二楚。以前没看出来,林兆雷竟是个离婚交接专家,表现地呕心沥血。
等所有东西都清算完毕,林兆雷有点洋洋得意,这几天他接到了法院的传票,他是真没想到,斯晓梅可以做到如此快刀斩乱麻。
不是想清算我么,那我倒要让你先尝尝被清算的滋味。他阴晴不定的语调,时不时地飘出对斯晓梅的挑衅。
是的,现在的他心底升起一股股报复的快感,像清理垃圾一样,把前妻连同她的那些东西扫地出门。
她愈是波澜不惊,他越是恨的牙痒痒。
“你现在赶紧找搬家公司吧,我新买的家具明天就送到了。”
斯晓梅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她早就联系好了小区收破烂的师傅,这倒是林兆雷事先没想到的。要知道,林兆雷最讨厌收破烂的上门,那样似乎会脏了他小总裁的家门。
一见斯晓梅喊来的不是搬家公司,林兆雷心里的那些快感飘飞的无影无踪,他觉得自己被深深地羞辱了。
不过,难道他还在妄想,斯晓梅把这些深深刻着林家烙印的东西,恭恭敬敬地装进真空的水晶罩子里,日日夜夜缅怀么?
“斯晓梅你什么意思,你以为离了婚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你凭什么把这些东西当破烂卖了?!”
收破烂的师傅看这家气氛不对,便怯怯地问了一句站在屋子里的女主角:大姐,这些东西还卖不卖了?”
“师傅,您不用介意,这些都是我的私人物品,您都搬出去吧。”
“我告诉你,斯晓梅,我不允许外人进我家的屋子,尤其是收破烂的,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林兆雷像头暴怒的狮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斯晓梅并不搭理他,转身和气地跟收破烂的师傅说了句:
“大哥,您在外面等着,我把东西给您搬到门口。”
这是要告别前半生的最后一道难题了,接下来,斯晓梅要一个人把屋子里所有属于她的大件小物搬出来,在这栋房子里再一次扮演女汉子的角色,她欢心着划上句号的这一刻,虽然没有人来帮她。
收破烂的师傅想进来搭把手,又担心斯晓梅再受屋子里那位男主人的气,只好略带同情地看着这个小个子的女生,用力拖拽一个个庞然大物。
“斯晓梅!你早晚有一天,会为离婚的决定后悔!”
林兆雷咆哮着,谁知他这样的嘴脸多次复制,斯晓梅早已免疫。当这句话在空气里打滚,连卖破烂的师傅都能察觉出来,屋子里的男主人出这些幺蛾子,是不甘心被女主人抛弃。
别说明目张胆地威胁,就算是自残,也不能留住他那劣迹斑斑的婚姻罢。他就像个切斯底里的小丑一般,疯狂地气急败坏,没一个观众愿意看他精彩绝伦的表演。
斯晓梅和那位大哥一起忙乎小半天,干干净净下楼来。一切都办妥,人生像北京的秋天那般,碧蓝碧蓝地清澈。
斯晓梅抬头望望天空,长舒了一口气,从这一刻起,她离自由越来越近了。
“姑娘,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要了?”
“嗯。”斯晓梅的嘴里,淡淡地飘出了一句话。
收破烂的师傅一脸惋惜,不过一想到刚才屋子里那位男主人,他倒觉得跟那种人在一起,生活再富有,也没有乐趣可言。
“姑娘,你还年轻,放心吧,路还长着呢,别往心里去。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这前夫,我活了大半辈子真是开了眼了,第一回见。姑娘啊,咱以后可得擦亮眼哦!”
斯晓梅冲他笑笑,收破烂的师傅也笑起来,骑着三轮车远去了。
正准备叫出租车离开这是非之地,斯晓梅又听见手机响了,不知林兆雷又有什么事折腾过来。
她本来不想搭理,还是接起了电话。如果两个人之间还有未清算的账目,最好趁着今天全部解决了。
“斯晓梅,你还欠我一样东西,还记得我那个笔记本么,你不是给你哥用了么?你赶紧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还有么?”
斯晓梅真是无语了,倒是真有这么一个笔记本电脑,如今算起来它的寿命,应该比他们俩认识的年月都长。
斯晓梅不想打扰大哥,这会子他还在天津港没回来,一是担心影响他指挥救灾,二是不愿意让大哥分心。
但是她更不想林兆雷侮辱了他们斯家人,想到这些,斯晓梅拨通了大哥斯建强的电话。
“晓梅,你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手机里传出斯建强疲惫沙哑的声音,这声音也引出了斯晓梅心底里一直在拼命掩饰的脆弱。
“哥,我问你,前些年我送你的那个笔记本,你还留着没?”
说着,斯晓梅忍不住哭了。
“我真的要离婚了,哥。”
“该离离,别哭。笔记本电脑在我这儿呢好好地存着呢。怎么,林兆雷又跟你要了?告诉他,等我一回北京就带给他。”
斯建强又嘱咐妹妹一句:
“一定把离婚的事办妥了,好好应接新生活。别哭了,这不有你哥呢,天塌不下来。”
“吃饭了没有,你在哪儿呢?”
“没呢,这不刚分完屋里的东西,我全都处理掉,卖给小区收破烂的了。”
“好。你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家。哥接着忙了。”
“嗯。”斯晓梅挂上了电话,这会她才注意到,肚子里早已经空荡荡的。好长一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什么胃口,任由体重往下跌。现在一切都明朗起来,她又何必让身体一直浸泡在过去的不幸里呢。
她得把自己养的好一点才可以,真正学着去适应单亲妈妈的生活。她没什么资格浪费自己的身体,毕竟,斯家上上下下的亲人们,都一如既往地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