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到想要知道的事，又碰上和自己一样偷摸卖东西的人，她很高兴，准备到前面等着那人和他交流交流“心得”，讨问讨问经验，正转身要走时，那些婶子大娘们买了东西都散开了，只有刚才那大娘在笑着说些什么，露出原本被围在中间的女人。

　　 她顿时愣住了，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往前走了几步离得更近了些，这才不敢置信的叫了声：“二姐？”

　　 对，这也是二姐，只不是不是医院里的陶二姐，而是那位过年时见过一次的杨二姐。

　　 此时的杨二姐和过年时完全不同，她穿着破旧的打着好多补丁的袄子，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一样。

　　 杨二姐显然也认出她了，同样愣住了。

　　 杨二姐的反应是下意识的，她认出陶真真时愣怔了一下，然后掉头就准备跑，可是身子刚转到一半，又硬生生的止住了。

　　 她回头，朝着陶真真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却没说话，而是跟那大娘道：“谢谢大娘，那我就回去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好好，下回来别忘了再给我留两条大的，我就说你这孩子懂事……”唠唠叨叨的拎着两条卖鱼小媳妇特意给留出的两条大鱼回家了。

　　 杨二姐这才看向她，笑容已经正常了，“真真？咋这巧，在这碰上你呢！”

　　 陶真真觉得杨二姐可比杨家其他人有经济头脑的多，而且人也聪明。

　　 “是啊二姐，真是巧。你咋在这卖上鱼了呢？”陶真真指着她那一身笑道，“你还穿成这样，哈哈，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你，你这是想打同情牌吗？”她示意了一下老太太，“大娘挺好的哈！”

　　 她其实也是话里有话，杨二姐却没听说来，只有为她是有意笑她，有些讪讪的，含糊的道：“也不算，大家都认识我。大娘确实是个好人，我来卖鱼也多亏了她。”

　　 “你来过很多趟了吗？”要不然怎么都认识了她。怪不得二姐过年时拿了那么多的东西回家。

　　 杨二姐张了张口，最终只是笑道：“是啊，家里分的鱼不舍得吃，这不，拿来卖点钱，也算个进项。”她说完赶紧转移话题：“你咋进城来了？卫国呢？你上这边来干啥来了？这边都是公社家属房……”

　　 陶真真回答着她的问题，“我二姐夫住院我过来看看，卫国在家呢……”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二姐，你进城来卖鱼，没有被人抓着吗？”

　　 杨二姐见她一脸好奇的问，苦笑道：“以前没来过，就是年前来过几回，第一回也差点让人抓着，我就背着筐拼命跑，就碰上大娘了……后来我陆续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这几位大娘婶子的买走，倒没再碰上那些人。”

　　 陶真真松了口气，就把自己想要进城做点小生意的事告诉她，她不说，下次碰上反倒不好，不如大方的说了。

　　 杨二姐一听她要生豆芽就直摇头，“咱这片种绿豆的少，你那能生几次……”她反正不看好。

　　 “没办法，能挣一毛是一毛，你也知道咱家没分家，我们手里没啥钱，我二姐家实在是……我也是想着，要真能行，帮我二姐一把，然后家里日子也能好过点。”这最后一句也是临时加上了，这点上她和杨卫国倒不愧是夫妻。

　　 假的也是夫妻！

　　 杨二姐点了点头，“那倒是，反正也没别的办法，先弄着看吧！”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也没留条鱼让你带回去……”

　　 陶真真笑道：“过年你不都拿了那么一条大鱼了嘛，留什么留不年不节的，二姐你都留着卖吧！”

　　 二人说了几句话，见杨二姐急着要赶车，二人就在路口分开。

　　 反正该问的她也都问了，再多的二姐也不知道。

　　 走出几步，杨二姐犹豫片刻回头叫住她：“你回去，别跟咱妈和卫国他们说碰到我的事？”

　　 陶真真转念就明白了，这是怕知道她挣钱了，都像蚂蟥一样去吸血吧？

　　 她点点头，对精明能干的杨二姐佩服极了。

　　 该给娘家时不含糊，不该给时也不会瞎大方。

　　 这倒比自家那位实在的发傻的二姐强得多！

　　 陶真真心里嘀咕着，去饭店买了包子回去，就见二姐在走廊里坐在长条凳上，咬那干硬的直掉渣的大饼子，咬一口噎得直抻脖子，再喝一口热水。

　　 “二姐，别吃这大饼子了，吃这个，包子，还热乎着呢！”她把二姐手里的大饼子夺下来，才发现那大饼子上点点绿……

　　 “二姐，这都长毛了，你可真是的，这不能吃了，再吃坏肚子怎么办。”她说着就要把大饼子丢掉。

　　 二姐急了忙伸手去把大饼子压了回来，嗔道：“没事，就是表皮有一点，里面没坏，二姐这肚子抗造着呢，吃不坏人啊！”

　　 二姐夫吃的是面条，医院里没有食堂，买的是饭店做的。一碗面条好几毛钱，二姐哪里舍得自己也吃这个，所以一天三顿吃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大饼子和地瓜。

　　 知道她是好意，怕她不高兴，二姐低声道：“家里孩子们连大饼子都吃不着，天天地瓜……”

　　 那天大儿子抱怨道：“顿顿地瓜连放的屁都是地瓜味”，她就犹豫着总不能让小的也跟着挨饿，再加上丈夫的腿又需要动手术，这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就下定了决心把小儿子送走……

　　 她伸手去摸了摸陶真真的手，“去哪了？看脸冻得通红，手也冰凉的，快进屋去烤烤火去。”

　　 陶真真答应了杨二姐就不会告诉别人，她把包子往二姐怀里一塞，“二姐，吃包子吧，要不然包子坏了就白瞎了。”

　　 “哪能坏呢，你和你姐夫吃。我吃这个就行。”二姐叹了口气，“又让你破费了，你可别再为我们花钱了，你婆婆该不乐意了，我听说她厉害着呢。”

　　 “没事，她管不着我，我就当没听着她的话不就得了。”陶真真不在意的道：“你快吃吧，吃过饭你也睡一会，我帮你看着我姐夫。”

　　 “我不困，一会该去车站了。”

　　 “早着呢，我有数，你放心吧！”

　　 二姐拿出两个包子给她，“你也没吃呢吧？快吃，别光顾着我们。”

　　 她接过来，二姐又进屋了，不大一会出来，手里还剩下六个包子，“这些带回去给你外甥们尝尝。他们也快一年没尝过荤腥了。”连过年都是大饼子咸菜……

　　 陶真真一看就知道二姐没吃，她把自己手里的包子硬塞进她嘴里，“你也吃，顾着丈夫孩子是好，可自己也不能累坏了，你想啊，你要是饿坏了累坏了，这家不更完了吗？所以为了家里人你也得吃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