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才刚被冯嬷嬷搀扶着从船舱里走出来,就瞧见皇上站在外头候着她。
她上前屈膝行礼,问皇上可是现在就要下船?落脚的地方是否都安排妥当了?
景孝帝闻言笑了起来,“自然是都安排妥当了,本老爷办事,晚娘你放心就是。”
皇后娘娘点头应下,只想着在外头透透气,待会儿就要上岸了。
可谁知道景孝帝忽然开口道:“晚娘,你这身衣裳倒是好看,衬得你肤色极好。”
皇后娘娘一愣,抬头看向了景孝帝,神色里盛满了难言之隐。
景孝帝瞧她欲言又止,就问道:“怎么了?”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老爷,妾身记得您十年前曾说过,妾身一把岁数了还穿绿色不庄重,装嫩。”
景孝帝听了也是一阵尴尬,可是随后他就品出了些许不对劲儿。
不对啊……他说她穿绿色不好看,她还日日穿绿色?这不是跟他对着干吗?
苏九月和吴锡元听了也是一阵尴尬,夫妻两人急忙转头看向了岸边,装作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境况。
“人都是会变得。”景孝帝随口应付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再说他如今的审美变了,还是说如今的皇后娘娘穿绿色又好看了。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皇后早就不在乎他的看法了。
他嫌弃她穿绿色不好看,她还嫌弃他穿明黄显黑呢!
船只缓缓靠了岸,船夫经验十分老道,靠岸的时候也十分平稳,没有惊到这一船贵人。
吴锡元下了船,玉树临风的模样引来了不少姑娘家的注意。
可是见他转过身冲着身后一个姑娘伸出了手去,而那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还梳着妇人头,这么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一众好人家姑娘都痛心疾首地转过身去,来接他们的马车早就在一旁候着了,他们还没上马车,就看到毕管事带着人在一旁候着。
见着他们走了过去,急忙迎了上来,“木老爷,吴老爷,两位夫人,您几位在扬州可有落脚之处?”
景孝帝呵呵笑了笑,“有落脚地,不劳烦您费心了。”
“能否得知老爷您落脚在何处了?”毕管事又问道。
景孝帝来扬州就是为了走何家这条线,这会儿听他问起,倒是也没有瞒着他,就说道:“在扬子津附近的翠园。”
毕管事一听,越发觉得这一伙人来历不凡。
翠园占地很大,景色宜人,但那是许家的园子,平素都是他们自己家人住,何时听说让出去给外人住的?
心里想着的是一回事,面儿上却丝毫不显。
毕管事又拱了拱手,道:“我们东家家住泰安,老爷若是得空可千万得来坐坐。”
景孝帝笑着应了下来,“这是自然,待我们安排妥当之后便去。”
毕管事得了个准信儿,这才松了口气。
他的视线在何氏的肚子上一扫而过,问道:“大小姐,您可以随老奴一并回去?”
何氏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摇了摇头,“不了,我还得陪着两位夫人,她们头一次来扬州,我带她们好生转转。”
“可是您的身子……”毕管事道。
何氏抢先说道:“不碍事儿,我自个儿心里有数。”
毕管事见她不愿意跟自己回去,又想着还得留着她牵着木家这条线,就也没有强求。
“如此,那老奴便先回去见老爷了,大小姐回了扬州之事,老奴也会一并禀告老爷。”
何氏微微颔首,“你且去吧。”
毕管事离去之后,皇上便在赵昌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可就在皇上刚上去之后,皇后娘娘却道:“我跟九月一辆车吧,我们还有些话要说。锡元,你陪着我家老爷一辆车吧。”
皇后娘娘临时变卦,让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脸上同时一愣,而车里的皇上,脸色则彻底不好看了。
吴锡元也十分为难,他总不能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吧?
但皇上的脸色却实在很差,他硬着头皮上了皇上的马车。
也幸好,皇上虽然脸色不好,但还不至于将他赶下去。
他跟皇上一路无语,而后边的马车上,皇后娘娘和苏九月两人倒是有说有笑的,好不快活。
“此地跟咱们京城到底不一样,京城的风刮起来跟刀子似的,干的脸蛋疼,每日涂那么些脂粉都没甚用处,平素我都不出门的。此地的气候到底宜人一些,若不是不能,我真想住在这儿不走了。”皇后娘娘感慨道。
苏九月听了也跟着赞同,“婶婶,您是没去过我们雍州,我们那儿刮起风来,漫天黄沙。先前儿我去了京城,已经觉得是仙境了,没想到的扬州更是美甚。”
皇后娘娘听了苏九月这话也皱起了眉头,“从前儿我听人说河西走廊那里起了沙尘暴伸手不见五指,没想到你们雍州也有,老百姓们真不容易啊。”
苏九月笑着道:“一吹风我们就不用出门了,平素到了常起风的时候,我们便会提前囤些吃食和柴火,在家里头猫着。”
皇后娘娘听苏九月说着她从前在家乡时候的日子,一脸的向往,“真好,我这辈子从生下来就没体会过那样的生活。也就十一岁的时候跟着祖母去庄子上住了小半个月,随着下人们去河里踩了水花,回去生了一场风寒,被罚抄了一千遍的《列女传》就再也没出过门。“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苏九月都忍不住替她叹气。
“三岁开始学三百千,五岁学女红礼仪,七岁学宫规。在我家里人眼里,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进宫的。走路步子大了说野蛮,步子小了又是小家子气。走路耳珰和步摇晃了就要顶着碗面壁办个时辰……”
苏九月只是听她说着,就觉得一阵疲惫。
这跟她们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为了糊口奔波的疲惫不一样,是一种心累。
至少她们在糊口之余,跟喜妹以及村子里其他小伙伴一起上山捡柴火,下河摸鱼的日子还是挺快乐的。
皇后娘娘说了半天,似乎也觉得没意思,就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了,怪扫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