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五脏六腑像是被搅碎了。
穆月白睁开眼,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被朱莉当初送的礼物救下一命,那被称为龙草的保护屏障,如今像是一个草笼,将她包裹其中。
草笼外面是虎视眈眈的野兽,它们目不转睛的看着笼里的“食物”。
穆月白的状态算不上好,但是好歹是死里逃生。
目前她浑身无力,手上还有那该死的手镯,她用尽力气抛出最后的灵石做了阵法,以保护毫无抵抗之力的自己。
外面的野兽虽然进不来,但她整个人鲜血淋漓,也没有力气走出去。
银色手镯的力量并不局限于封印住她的力量,穆月白能感觉到,这镯子在吸收她的力量,生命力和体力都在不断流失,如果她无法将这个手镯摘下,那她很可能会被这手镯整死。
可偏生她如果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打不开这手镯。
但如果她筑基呢?
这个大胆的想法在穆月白的脑海一过,心中有少许犹豫。
筑基在于引气入体,她如今惨状,身体已经强弩之末,再加上手上镯子这不确定因素,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她本是练气大圆满修为,如今距筑基也就是临门一脚……
外面的狼嚎声越来越热烈,穆月白心中一横,横竖都是死路,不如寻一线生机。
穆月白顾不得流着血的伤口,原地打坐起来,引气入体,对她来说并不算难,本就是金丹修士,在练气时靠的是法诀取胜,如今想要进阶,不过就是走走老路。
这个世界的灵气并不充裕,但却无人利用,穆月白在龙草中吸收日月之灵气,却也发现她就算引气入体,她引一分,那银镯就吸入一分,像是无底洞一般。
幸而穆月白一直坚定,颇有韧性,并不气恼,屏住呼吸努力突破瓶颈。
另一边,米迦尔孤身一人冲入了森林,因为崖下多是沼泽泥泞,他也不得不弃马而行。
虽说他笃定穆月白没有死,那是他留有后手,但根据圣殿派遣的杀手来看,穆月白就算是活着,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焦急的用神力和魔法探寻着穆月白的踪迹,一路上解决了不少圣殿的搜寻者,但却连穆月白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这崖下丛林一直有禁制,饶是以米迦尔的能力,可搜索范围也并不广。
此时的米迦尔已顾不上任何伪装,任何防护,握着长剑疯狂的砍断荆棘,找寻着穆月白的踪迹。
他本来洁白无瑕的脸庞已沾染泥土,身体被荆棘划伤,如果任何一个人在这里看到他,都会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如今双眸发红,整个人都紧绷着,疯狂的找寻着自己最重要的珍宝。
米迦尔是自责的,是他太过骄傲自负,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没有料想到贝斯会选择这个时间动手,打乱了他的计划,还伤了穆月白。
这份帐,米迦尔铭记在心。
血的甜腻让他忽然警觉,这味道他熟悉,是穆月白!
米迦尔近乎狂奔的向味道的源头走去,看到的是沾满血污的龙草,还有巨狼扑上去的一幕。
他赤目欲裂,提剑冲了上去,将那巨狼一剑砍断。
巨狼被他拦腰斩断,血溅一地。
群狼恐惧的嚎叫着,退后数步。
米迦尔一脚将巨狼的尸体踢开,神圣之力全开,周围围着的所有猛兽轰然散去,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将穆月白抱起。
穆月白惊魂未定,她刚刚进入筑基一层,却没料到这森林巨狼可以破阵,一口撕烂了龙草。
而她筑基后,力量未增,反而脱力了。
一张血盆大口向她咬来,紧接着就是一柄长剑,被喷了一脸的血,然后是一个在月光下都会闪闪发光的人,跪在她身前。
穆月白连指头都动不了了,被米迦尔揽在怀中。
此时的皇太子殿下和以往完全不同,永远一丝不苟的面颊上竟然有着泥土,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天蓝色的眼睛清澈见底,满载这无法掩饰的担忧和心疼。
若以前觉得他是花花公子,装作一番深情,此时的穆月白却是呆愣了,这幅神情若是伪装,那他未免伪装的太好了,他是自己一个人来找她了?
“你,你怎么样了……”
他的手竟然在抖,穆月白想要说话,却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别说话。”米迦尔用帕子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烧的很严重,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米迦尔感觉到自己心脏在揪痛,脑子乱成一团乱麻,却还是要强装镇定的安慰穆月白。
他默默的将身上神力注入穆月白体内,探查着她的异样。
穆月白默默挤出一个微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明明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但她忽然觉得安心。
“这到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笑。”米迦尔抓住她的手腕,看着那异样的银镯。
穆月白点了点头。
米迦尔盯着那银镯,咬牙切齿,“圣殿连黑魔法都用上了……”
他的手捏着那银镯,咔嚓一声,银镯碎了。
穆月白顿时感觉到身体回暖,但全身上下的灵力和魔力像是被吸干一般,无法恢复。
“不担心,有我,你的东西,我都给你讨回来。”米迦尔看着眼前像是血人一般的穆月白,原本温和的面容变得铁青,穆月白身上没有一块儿好肉,他的送上的禁制并没有触发,想来就是黑魔法的缘故。
该死!原来他真的差一点失去她。
穆月白被米迦尔抱在怀里,明显感觉到他的力道忽然缩紧。
“我……没事……”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一听就不是没事的样子。
“是我的错。”米迦尔将她抱起,“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现在不宜移动。”
此时的米迦儿已然没有了皇太子威仪,甚至连平日里多见的咄咄逼人的要挟都没有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轻柔,以至于穆月白心中都柔软了许多,顺从着他的安排。
毕竟穆月白见到他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如此狼狈的米迦尔,让她一度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其他人假扮的。
米迦尔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穆月白,寻到一块儿平地,又一次用额头抵住穆月白的额头,穆月白有些不适应的后缩,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
“更烫了,你今天晚上应该会发热。”米迦尔不是不想用魔法,只是这个地方连神力都如此难运用,更别说魔法了。
他将穆月白放在大树旁,脱下外套盖在穆月白身上。
穆月白目光灼灼的看向他,良久憋出一句,“谢谢你。”
米迦尔却一点都不喜欢她的道谢,反而他希望穆月白可以生龙活虎的控诉他。穆月白脸色惨白的靠在树干上,像是随时都会断气。
米迦尔将里面的衣服脱下,掏出一柄匕首。
穆月白听到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眼睛,猛然瞪大眼睛,想要冲过去,“你在干什么。”
米迦尔露出了漂亮的肌肉线条,白瓷一般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而他紧握一柄匕首,朝着他自己的胸口比划着。
米迦尔看她忽然睁开眼睛,连忙凑过去,按住她,“嘘嘘嘘,冷静,别激动,你不能激动,你太虚弱了,这样子伤口更难愈合。”
“你要干什么?”
米迦尔摸了摸她的脸蛋,“你听过龙心之血吗?神的宠儿的恩赐?”
穆月白摇了摇头,抓住他紧握匕首的手,“我没听过。”
“别担心,我有神力保护,无论什么样的伤都会痊愈。”米迦尔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我心脏的血,就是力量的来源。”
穆月白什么都明白了,米迦尔是想要喂她血。
“不行,太危险了。”
米迦尔柔声解释,“别担心,我说过了,我什么伤口都可以愈合的。”
“皇太子殿下,我可以自己恢复的,不需要这个。”穆月白觉大汗淋漓,想要阻止。
“你是笨蛋吗?你这样子要疼好几天。”米迦尔狠狠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疼好几天,就等于我要比你更疼几天。”
穆月白不相信米迦尔立刻能恢复的话,毕竟这心脏的血如果是力量来源,如果离开他的身体,一定是有什么代价。
穆月白摇着头,“我从小最不怕疼的,我可以自己恢复的。”
“没有人不怕疼的。”米迦尔想要动手,却被穆月白死死的抓住手腕。
“你也怕疼,所以我也不要让你疼。”
米迦尔愣住了,这是穆月白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她说她怕自己疼?米迦尔心中像是炸开了烟花,他没有听错吗?
穆月白看见米迦尔笑了,他笑的灿烂,整个人像是洋溢着非比寻常的生命力,脸上虽然是污渍,却笑的像是一个天使,圣洁又美好。
然后天使握着她的手,一刀插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喂!”穆月白近乎尖叫着想要抽手。
“天使”依旧带着笑容,右手抹了一滴胸口的血渍,涂抹在她的唇上,“喝。”
如此残忍的事情,他却一脸幸福,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穆月白不由自主的抿了一下唇,感觉到非比寻常的力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经脉像是忽然被唤醒,从头到脚,伤口在刹那间愈合。
虽然身体疲惫,但她浑身的疼痛消失殆尽,仿佛她之前的经历是一场梦。
而眼前这个傻瓜,单膝跪地,匕首还插在胸膛,微笑着看着她。
“明明只要一滴血就足够了,你还偏偏刺的那么深。”穆月白不知为何,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说这话,拼命的忍住眼泪不滴落。
“因为刺得深,你才记得深啊。”米迦尔的话像是情人的低喃,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一般,将匕首抽出,他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穆月白心中松了口气,的确没有留疤。
米迦尔却是迅速穿上衣服,心中庆幸在这里微弱的魔力还是管用,要不然这去除伤口的障眼法就要被穆月白识破了。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他做十分便是想要让穆月白看到十分。但看见她的眼泪,不知为何,就算他只做到八分,也只想让她看到四分。
他怕就怕,她莫名其妙的难过。
如今做了这件事,米迦尔又来了小情绪,没由来的害怕以后也有同样一个人做了同样的事情,将她拐跑了。
“你不会被这点小恩小惠就打发了吧,一个男人的花言巧语多了去了,救命是恩情,不是感情,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感动……”
穆月白听着他的话,噗嗤一下就笑了。
倒是米迦尔微微皱起了眉头,“你在笑什么?”
“笑你又要说坏心眼的话了。”第一次听的时候会生气,会恼怒,第二次听的时候倒是听出来了一些非比寻常的意味。
“什么叫做我又说过?”
穆月白歪着头耐心的回答,“福利院那次,你救我,我本来好意道谢,你却说我缺爱,有着致命的弱点,怕是受过什么伤,只要任何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对我好,我就跟着他走了……”
米迦尔凑近,“这和我刚才的话有什么关系吗?”
上一次她只是愤怒,认为米迦尔踩了她的痛处,如今看来,米迦尔是害怕有人和他做了一样的事情,然后自己就爱上了“那个人”。
“没有什么关系。”穆月白摇了摇头,嘴角上扬。
“那就言归正传,男人受点伤没什么的,况且你是脆弱的时候,如果对你好,你就动心,那未免也太容易被打动了。”
“那倒是不会。”穆月白收起了笑容,“我的感情已经死了,如今除了责任和变强,并不会再考虑感情了。”
不会再考虑感情?
他不会是矫枉过正了吧?
“谢谢你,我不应该对你有太多偏见,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我欠你两条命了,除了感情,我什么都可以还你。”
米迦尔坐在她身边,指了指她的心,“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要。”
“太不值得了,皇太子殿下。”
“值不值得,不是你衡量,是我。”米迦尔顿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只要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