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月初十弱女复仇师徒爱恨毒医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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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醒个彻底,睁大眼睛一瞧,自己如何还在河里?身下触手所及十分柔滑,分明卧的是上等丝绸。头顶也是彩绣茜红缣丝帐,上头绣的百花争艳真是栩栩如生,精致华丽。从枕头上还传来一股子幽香,坐起来四下一瞧,窗下便是梳妆台。
天爷!此处莫不是女子闺房?
这是哪儿!
江朗亭心中一阵恐慌――苏施!苏施!莫不是师兄又将自己抓了回来?
有了这个猜测,江朗亭便更加紧张。他觉得自己只怕是要疯了。那手也止不住地抖,他软着身子下了床,悄悄挪到窗口一瞧:这是处十分雅致的精舍。外头便是娇花嘉木,千竿翠竹,间或听见一两声鸟语。小溪潺潺,叮当悦耳,如同吟唱着流水心事,听来也是怡情悦性。
他再往外走,便见这房子原来孤独又美好,自个儿安静地立在水旁。
往上头瞧,却不似自己下来时那般云雾压顶,只见此处仿佛是有崖缝间泻下来的一块日头,毫不吝啬都撒在这小屋顶上,也难怪那床上仿佛不是很潮。
他走过去只觉得光芒刺眼,激得他昏昏沉沉,那心也是七上八下――施儿去了哪儿?
江朗亭委实体力不支,便捡了根树枝杵着在这屋子周围翻找,又进了院子查看,却仍旧不见一丝人影。
她是死是活,也不曾有谁来知会一声。
正在他心神俱伤之时,听见了一声女子的说话。慌忙走过去一瞧,只见屋子后头阴面是只硕大的石盘,上头正卧着个人,一旁立着个小丫头,嘴里是念念有词。背后瞧来,这孩子穿着鹅黄襦裙,真是活泼鲜嫩,叫人只觉得赏心悦目。
他再走近一瞧:石盘上的人是碧色衣裳,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嘴唇乌青――这不是自己的施儿却是哪个?
江朗亭赶紧丢了棍子扑上去要抱住她,却谁知那石盘仿佛是被施了法,划出结界,他扑过来却被狠狠地弹回去一下子坐在地上,那个鹅黄丫头却仿佛被惊醒了,她撤了招数,转过头问:“你是谁?没瞧见我正给她疗伤么?”
江朗亭搂住人回问:“这是我徒儿。你又是谁?”
正脸去瞧这丫头,年岁尚幼,也不过是十岁的模样。身量不高,但腿长,也可想见长大之后窈窕修长的模样。
只见她花瓣儿一般的嘴唇轻轻咬着,素娥眉间有一粒小痣,单眼皮细长眼,虽说并非是苏施这般的杏核眼,但难得的是明眸善睐,流光溢彩。双眼弯弯形似月牙,此时,即便她是生着气也平添了几分温柔和煦。鼻尖小巧,肤色略黄,仿佛还是个病弱之人。少许头发梳成双丫髻儿,只簪着一支桃红珠花,素色单层,十分简洁。
她身着鹅黄齐胸襦裙,那裙上开着的全是梅花,一簇簇绚丽夺目。上头是桃红的半臂褙子,月白色带子间悬着小巧的玉莲花纹葫芦香囊。她全身几无首饰,只有脖子上挂着一只金项圈,上坠着一只小巧的如意头状长命锁,錾着“长福”等吉祥字样,刻着双鱼戏水图,三条坠子敲在她胸口叮当作响。
那丫头眼底有些愠怒,瞧着这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男人道:“我正在紧要关头,你这是害她还是护她?既然你没用,别来打搅也好啊?”
江朗亭不想她话里如此不客气,也无话反驳。便听她清清脆脆地说道:“当初将你们从河里捞出来就是多事的!白白湿了我一身衣裳还被娘好一顿骂。”
原来,眼前这位一脸嫌弃的便是救命恩人!
江朗亭赶紧谢着:“多谢姑娘好心相救。在下与徒儿必定此生不忘。”
谁知那丫头居然理都不理,只自说自画:“奇怪!我那宝贝石盘都给她睡了,那回魂咒儿也给她念了,如何还是不好?难道她还有别的病症?”
江朗亭这才注意到自己怀里的苏施仍旧是昏迷的。他便问:“我睡了多久?”
“左不过是半日时光”――这般长时候,她还没醒,苏施是怎么了?
江朗亭伏在她心口只觉跳得平缓,触其肌肤则是略有温度。她躺在自己怀里好像睡得熟,如何都唤不起来。
可怎么办!
那小丫头见他悲伤欲泣,一双眼睛全然无神,便生出一些心疼,她轻轻道:“我也尽力了。我什么法子都试过,估计没用了。除非……”,江朗亭闻言赶紧攥着她的纤细腕子,问道:“除非什么?”
正在此时却发觉一个女人往这厢走来,边走边唤着:“阮阮!阮阮!”
江朗亭不觉松了手,那丫头就赶紧小跑着进了林子,不一会儿搀着一位三十上下的妇人,嘴上嚷着:“娘,你放心。我这回老老实实的,不曾淘气。是从河里救出来的那位姐姐,她只怕是要不好了。”
江朗亭听她童言无忌,真是心头一痛。那妇人却道了歉:“这位公子,小女年幼,在这谷中从未出去,也是野生野长,难免太过自在,我也不拿礼数拘着她。所以甚是莽撞,那话也不中听。得罪之处,还请体谅。”
小丫头与这妇人有四成相似,已是秀美,她的娘亲则更是耐看。只见这位妇人通体素净,不曾穿戴任何华饰,脸上白皙,光洁如瓷,但神态略显沧桑,头发也有几根花白,背影瞧着真真儿是个老妪。那双眼似乎失了灵透,直直望着前方,半晌也不见转动――原来,这丫头的娘是瞧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