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他模糊意识到，在发现古怪的时候，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在看不见下一步的出路时，不出声不揭穿是最好的选择。
起码能维持一个表面的和谐。
燕鸣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陌生人的身上收回来，转而投注到白影上面去。
“导师，那个东西，是什么？”燕鸣同样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愈总死气沉沉的脸突然有了活力，他猛地插话道：“我知道那是什么！”
然而在这句话之后，他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我知道那是什么”，并未具体解释。
这让燕鸣疑惑不已。
王鑫见到愈总陷入反复念叨的情绪里，却是长呼一口气，他抓紧时间向燕鸣解释：“别管他，这个人已经疯了，最关键的是他还是一个来自金院的疯子！总说我们马上会被杀死，但实际上，我们到现在都还好好地活着，那个白影不肯放我们走，但是不会要我们的命，这个疯子却有可能是要命的家伙。”
接着，王鑫担忧地看着燕鸣：“对了我进来这么久，你怎么样了？还反复做着那梦吗？”
燕鸣笑了笑：“没事，姬安已经帮我解决了。”
“解决了？”王鑫有些好奇，同时还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事情还需要等他出去再计较，没想到已经被姬安解决了。
他有心想要详细问下姬安是怎么解决的，但此刻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最终他只是欣慰地拍了拍燕鸣的肩：“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
愈总念叨完了，回过神来看见王鑫和燕鸣这一对正说着话的师徒，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诧异地看着燕鸣：“你长得，好像我的机缘。”
燕鸣和王鑫的脸色一瞬间扭曲了。
要不是愈总的某样过于正经，燕鸣差点以为这家伙在骂他。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什么叫你长得好像我的机缘！
王鑫不高兴地看着他：“这是我的学生，不是你的什么机缘！老弟，你说话要客气点。”
愈总不理会王鑫，他上前一步，仔细地看了一眼燕鸣的双眼，眼中精光闪烁：“我没认错，你就是我的机缘！准确地说，你的眼睛就是我的机缘！”
这话王鑫懂了。
他坚定地挡在燕鸣的面前：“你想要我学生的眼珠子，先踏过我的尸体！”
愈总发出神经质的笑声：“是机缘啊......果然是我的机缘啊。”
远处漂浮的白影似被笑声惊动，慢悠悠地抬高了自己所处的位置，饶有兴趣地望向这边。
燕鸣毛骨悚然。
他面前的视野被王鑫阻挡，但他心内仍旧充满不安。
要是......要是，要是他在就好了。
燕鸣这样想到。
王鑫戒备地望着愈总，打算拼死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学生，然而愈总不仅没有上前，反而退了一步。
“我的机缘，从道院休学，来金院读书怎么样？我不要你的眼睛，只要你用你的眼睛帮我做事，”愈总丧失理智地叫嚷道，手舞足蹈，“来啊，和我配套啊，和我融合成为一体啊，来啊，铸就我，成就我，变成我啊！”
王鑫怒斥道：“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燕鸣也叫骂了一声：“滚啊！”
不管王鑫和燕鸣怎么辱骂，也改不了他们内心深处忌惮愈总的事实。
在外界人的认知中，金院的人都是相当极端的那种人，有本事的非常有本事，没有本事的那是真的没本事。
王鑫是因为愈总说的那句他怀疑副院长是专门说给他听，并且没过两天就收到学院的外派指令，而深深忌惮着他。
如果是那种没本事的人，根本见都见不到副院长，就更别说什么外派指令了。
要知道，人员外派的一应花销，学院都是要报销的！
燕鸣则是因为王鑫的表现而警惕。
他不傻，真的。
一个人下意识的表现是骗不了人的。
就导师那副表现，燕鸣就不可能把愈总当成那种人畜无害的人看。
愈总咧嘴笑了笑，双眼迸发出惊人的亮光，透过肌肉紧绷的王鑫，深深凝视着前方：“我的机缘啊，你不必惧怕与我融为一体，因为你必须明白，你不是人。”
“不是人”这三个人，让王鑫勃然大怒，让燕鸣心神俱震。
燕鸣脑袋顿时一空，“不是人”这三个字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如同冰天雪地被人扒了衣服，燕鸣的心情是又恐慌又羞耻。
他妈是实验体，她不是人，连带着他这个被生下被抛弃，死过去又复活过来的家伙，也不容于这个平淡但温暖的世间。
愈总得意洋洋，他轻蔑地瞥了王鑫一眼：“在你否定我之前，是否要先看下机缘他的表情，那神色，可不是在说我无的放矢啊。”
王鑫僵硬地扭过头，但又快速转回来：“你这个疯子，我差点要被你骗到，他可是我学生，我干嘛要听你骗，信你不信他？”
燕鸣不可控制地落下泪来：“但是导师，我确实不是人啊！”
他冲动地大声喊道：“我确实不是啊！”
王鑫没信，他连头都没回：“燕鸣你先冷静，不要被他骗到了，也不要被他带着走。”
王鑫目光深沉地望着对方，沉声道：“你到底想干嘛？”
表面上他在跟对方扯皮，暗地里王鑫一直在找离开的法门。
燕鸣不管不顾说道：“他没有骗我，因为我不是人这件事，我很早前就知道了，就在刚刚，姬安也知道了。”
提到“姬安”，王鑫这才有些信了。
“你刚才说，谁？”愈总怪异而充满期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话语中的油腻强调让人无端地厌恶。
“是姬家的那个小子吗？嗨呀，我对他仰慕已久，那可是个......非常棒的人。”
燕鸣警惕地闭上嘴巴。
王鑫的眼中遍布煞气，此时他和燕鸣的想法惊人地一致。
想干掉这个人！
想弄死这个听到“姬安”的名字就满怀恶意的人！
燕鸣脑海自动回放被人蛊惑着动手割掉稻草人脑袋的那一幕，眼神暗了暗。
亲自动手杀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