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姬安因为我做不出小明真人系列真题而在浴室里暴揍了我一顿,这个仇我记下了!”
反抗是不敢反抗的,只能偷偷冲着姬安的背影略略略这样子。
记下一笔的燕鸣屁股朝上,绵软无力地趴在床上,睡得香甜。
姬安给他的背上大致擦完了药,放下药膏转身就去了走廊,表现得毫无睡意。
他再度来到了酒店阳台之上,着眼望去,翠发飞舞的青妖已经消失无踪,只剩远处建筑物顶身处漆黑夜空下的静谧。
姬安独自在楼顶站了一会儿,双手负在身后,高处的风如同一只肆虐的大手,随意地拨动他的乌黑短发。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王鑫来到了他的背后。
“睡不着吗?”
姬安转过头,平静地点了点头:“是啊,有点。”
王鑫试着猜测他睡不着的原因:“看你眉目间尽是困惑,像是被什么难题困住的样子,但依据你平时的表现,我猜困住你的,让你迷惑不解的不是落在纸面上的难题,而是另外一种形式,有关于活生生的人的。”
在姬安对他的话作出回应之前,王鑫领悟般地说道:“是有关于燕鸣的吧?”
虽是疑问句,但话里话外笃定无疑。
姬安没有否认。
王鑫双手一翻,掌心朝上,露出两个小巧的酒杯:“一直是想要跟你聊聊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姬安不赞同地看着他:“导师我不喝酒。”
王鑫哈哈一笑:“放心吧,谁说酒杯里面就只能装酒?”
他随手往两个酒杯上一点,原本空荡荡的酒杯立刻就被晶莹剔透,色泽诱人的琼浆装满。
“咱们今天也不讲究多余的东西了,干脆学一学那苦行僧,也来个席地而坐。”
王鑫将其中一只酒杯送到自己嘴边,随意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盘坐而坐,同时将另外一只酒杯推向姬安。
姬安轻轻地饮了一口,眼前一亮。
“好喝!”
再抿一口,姬安眼睛半眯,不由夸赞道:“好!此物口感饱满纯正,入口即化,随之而来的是持久迅猛的回甘,色泽诱亮,气香如兰,袅袅不绝,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琼浆玉露!”
王鑫呆愣一瞬,继而默默地把那句涌到嘴边的“果然好喝吧”这五个字重新吞了回去。
姬安才不管王鑫的欲言又止,他见此物确实好喝,不由兴致大发,又来回用五种不同的姿势再度夸赞了一番。
而王鑫,默默地把这些姿势都背了下来。
他相信这些姿势总是能排的上用场的。
“咳咳,回到正题,”王鑫出口打断了姬安连绵不绝的夸赞声,努力将话题引向正题,“你和燕鸣,怎么了?”
姬安眨了眨眼睛,好笑道:“没怎么,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同学,我尽心尽力地辅导他,操心他学业,关心他的生活,避免他被人引诱从而误入歧途,这不是挺好的吗?”
知道姬安是在开玩笑,王鑫也只是笑了笑,等着姬安接下来的话。
姬安果真叹了口气:“导师,其实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这个人啊,面热心冷,看着和善,其实暗地里谁都瞧不上,我这么热衷于教他向上,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王鑫也只是笑:“姬安,你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大概懂你迷茫的点了。”
“导师,你真的懂了吗?”姬安难得流露出一丝困惑,神情茫然着,“我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到底在想什么,按理说,我在知道燕鸣曾经对我不利过,我应该恨他疏远他打压他,可我恨不起来,不仅如此,我如今更热衷于教导他。”
燕鸣曾经对姬安不利过?
这个信息让王鑫一怔,但他明白此时不是追究这件事的好时机,而去看姬安的模样,也不是像特别在意的样子,王鑫就估计这件事的坏影响不是很大。
他微笑着,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我明白你在困惑什么,你是在想,为什么燕鸣都表现出愚蠢的下限了,你反而舍不得打他骂他丢弃他对吗?”
刚毒打完燕愚蠢的姬舍不得:“......导师您说的对!”
表情,一言难尽。
王鑫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稳住表情,继续往下说:“俗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燕鸣再傻,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傻,你有时候被他的愚蠢气得要死,但更多时候,是被他的好笑行为给弄得哭笑不得的,换种话说,他是赤子之心,跟这样的人相处,会很舒服,特别是像你这样家庭的人。”
他试着总结燕鸣身上的优点:“首先他信你,依赖你,什么情绪都会摆在脸上,跟他相处,你不会有任何思想上的包袱,更不用顾忌,而且他的第六感很强,直觉也很敏锐,只要你是为他好,你就算往死里揍他他都不会记仇。”
脑海中浮现出燕鸣躺在床上任他摆弄的画面,姬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王鑫此时看见姬安的神色,有一种淡淡的成就感。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
看看,解惑这一项他也做得不错嘛。
有了底气,王鑫便索性多说了一些:“你也不要觉得不可思议,或者为难,没有人在逼你一定要对燕鸣好,所有事情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发生的,就像是你和燕鸣现在的关系,表面上,你和他只是同级生,一起接受道院的教导,一起踏进修炼道途,一起迎接新生的朝阳。”
王鑫露出“云深不知处,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古怪笑意,揶揄道:“难道你还没发现吗?你和燕鸣平日里的相处模式,不是同龄人,而是**和晚辈的关系。”
一句“**和晚辈”,让姬安眼前豁然开朗。
是的!
没错!
他和燕鸣现在的关系,早就不是同龄人的相处模式了。
他教导燕鸣做人,操心燕鸣的学业,拆散燕鸣的桃花,将他的早恋倾向掐死在萌芽中,不断鞭策燕鸣负重前行,还在****救他一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落在外人眼中,不就是父子间的相处之道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终于想明白了!”
姬安一锤手心,恍然大悟道。
他是反派,燕鸣是主角,换个角度看,他是爸爸,燕鸣是傻儿子,做爸爸的要威严与权威并重,在年幼的儿子眼中,可不就是一个令人憎恶,无时无刻想要搬倒的反派吗?
而等到儿子年岁渐长,反派爸爸和儿子的差距渐渐缩小,再等到儿子成长到爸爸的这个高度,再一脚把爸爸这个拦路虎搬开,一路收获无数鲜花和掌声,奔向康庄大道,那可不就是跟前期主角和反派斗智斗勇,但反派就是不掐死主角的路数完全对上了吗?
难怪他对燕鸣一点敌意都没有,甚至觉得燕鸣如果将来有出息了,他心中说不定还会欣慰一番,就是因为他早把自己当燕鸣的爸爸了!
再一想这很合理啊!
燕鸣是仙和牛某的儿子,这一对夫妻还跟他家二叔不清不楚的,那燕鸣跟姬安,本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燕鸣父母被动双亡的情况下,由姬天放的好侄子出面给燕**怜当爸爸,再正常不过!
想清楚这一点,姬安顿时开怀:“多谢导师解惑,我此时此刻,已经全部明白了!我也知道,以后我将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
心头大石去掉,姬安不由心情舒畅,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大笑离去。
留下王鑫下意识挠了挠手背,闷闷地想到:“我刚才,说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