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将升,月将落,黎明将至,天幕最暗的时刻。
神主指间捻着两枚黑玉棋子,站在窗前看着晦暗的夜色。
“主子。”黑衣人无声出现,双手奉上竹简:“这是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
神主接过略略看了几眼,古井无波般的眸子闪过了丝讶异,然后浅浅轻笑:“这个萧安元,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够狠,果然是能做暴君的人。”
萧安元的残暴,让他都忍不住惊讶。
萧安元是真的不把人命当命。
这样也好,正合他意。
萧安元是最适合神宗栽培的皇子。
“我之前还在萧安元和萧嘉泰之间权衡,如今却是不必了。”
“萧安元阴险、狠毒、狡猾,他不露凶相噬不见齿,做的事情却丧尽天良、暴虐无道。
圣元由他掌权,必定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届时我们揭竿而起,则是顺应天命,复国便是轻而易举又理所当然的事情。”
神主手指轻捏,手中的一枚黑玉棋子化为了飞灰。
萧嘉泰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
他看着指间仅剩的最后一枚棋子,眼底闪过愉悦的微光。
“萧安元,就你了。”
他仍旧看着窗外浓郁的仿佛化不开的墨一般的夜色,声音里却带着淡淡的愉悦。
“关于除掉清王的事,看来不需要我在布局,萧安元的这个局很好。”
“但是你们要保证他的这个局一切顺利,不能出一点差错。”
神主睨向跪地的黑衣人,眸光淡漠冷凝,含着凌驾于生命之上的杀机:“大坝必须破,清王必须死,圣元必须乱,懂了吗?”
黑衣人颔首:“懂!”
神主玉白的指间转动着黑玉棋子,眸光微眯,心中已有了其他思量。
“萧安元身边要有我们的人才行,他称帝后,皇后必须是我们的人。”
黑衣人轻声道:“主子的意思,是把圣女接回来?”
神主摆了摆手,“现在还不到她回来的时候,等到这里局势明朗,我会让她回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记得凤冰悦对萧安元一往情深?那就如她所愿,把她接回来,送到萧安元身边。”
黑衣人颔首应道:“是。”
神主淡漠缥缈的声音再度传来:“关于萧安元的事,暂时不要让圣主知道,他还存有可笑的怜悯,若是让他知道,他可能会坏事。”
黑衣人再次应是,然后得了神主的吩咐,无声退下。
神主看着夜幕下的皇都,眸中是掌握一切的淡漠,那样的目光不像是人。
他仿佛再以神明的目光,垂视人间。
――
萧安元目光深沉的望着夜幕下的宫殿,眸光寂寥中透着自得。
胜利在望,却无人庆贺,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他不由得想到了凤府的六小姐。
六小姐柔弱无助的模样萦绕在他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事后他曾命人打听过六小姐,却听说六小姐与佛有缘从而被高僧带走,自此下落不明。
他也试图找过,只是并未找到那个可怜的姑娘。
六小姐先是生母被害,如今又下落不明,凤府所有人却和没事人一样,竟一点也不把她放在心上眼里。
六小姐如此凄惨,实在是让他怜惜。
如今不知那个可怜的小姑娘,现在在哪里呢?
“若是你在的话,你一定可以理解我,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是不是?”
萧安元可能自己也没想到,他知道的关于凤如玉的事,包括‘凤如玉生母被害’,这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神宗想让他知道的版本!
他的怜惜,他的垂怜,显得如此可笑。
夜白推着轮椅,询问坐在轮椅上的安王,“殿下,夜里这么冷,要不我们回吧?”
“我喜欢晚上,我喜欢一切昏暗的时候,这种时候让我最是自在。
我讨厌白天,我讨厌太阳,我讨厌一切闪闪发光的东西。
只有在暗夜里,我才不需要伪装,我才能表现出我本来的模样。”
萧安元伸出手,拢了一片夜色,轻声道:“夜白,在推着我逛会儿吧。”
夜白应了声好,推着萧安元在寂静的夜色中行走。
萧安元坐在轮椅上,摸着自己的腿,唇角溢出淡淡的笑容。
装残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胜利的曙光已经在朝他招手,不枉他忍辱负重这么久!
那把龙椅,注定是他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