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度假村的第二天早上,十点过后天色一亮,他俩便出了门,去管理处借了全套的滑雪装备,坐车去后山的滑雪场。
新年假期刚过,整个度假村的人都不多,他们出来得早,滑雪场里更是鲜少看到人影。
这个地方的风景着实不错,与在山脚下完全不一样的视野,另有一番情趣。
站在雪场顶端,巍峨壮阔的山峦雪景尽收眼底,目之所及处,地势险峻落差极大的山脉一路向下延伸,竟是一眼看不到尽头。
简珧深呼吸,沁入心肺的凉气让他格外兴奋,跃跃欲试被姜淮心拦住:“你以前玩过吗?就敢乱来,我们先去前边平缓点的坡道上练一练。”
“小孩子才玩那个,”简珧有些不情愿,被姜淮心拖着走,他小声讨饶,“你不是从小就跟着你爸玩这个吗?你教我啊?”
“禁止撒娇。”姜淮心板着脸,坚决将简珧领去了初级滑道上。
这里倒是能看见几个人,还有带着孩子来玩的家长,姜淮心指着面前的滑道,严肃提醒简珧:“你就在这玩,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简珧眼中带笑,揶揄他:“不一样啊,我的小哥哥越来越有成熟大男人风范了。”
姜淮心一愣,瞬间破功,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别皮,认真点,这个危险,不是闹着玩的。”
他帮简珧调准好装备,一步一步地教他怎么摆姿势,怎么试滑,前所未有的认真。
“其实不是很难的,胆子大一些,但仔细一些就行。”姜淮心握了握简珧的手,鼓励他。
简珧忍不住地笑:“我胆子很大啊,是你一直抓着我,不肯让我自己滑。”
“你一个初学者不要逞强……”
话音落下,他们身后响起一阵嬉笑叫声,三四个还没他们一半高的孩童嘻嘻哈哈地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转瞬间就冲到了下边去。
简珧:“……我觉得我好丢人啊,你让我自己滑呗。”
姜淮心微微摇头:“小孩子身体灵活,你还得多练练。”
于是这一练就练了半个钟头,简珧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么点时间就已经能灵活地控制速度,在初级滑道上随风飞驰。他胆子也当真很大,溜得飞快,半点不含糊,姜淮心看得心惊胆战,但见简珧在兴头上,阻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么多年,又一次在简珧脸上看到这样恣意畅快的笑,姜淮心怀念无比。
算了,就让他高兴会儿吧。
一个小时后,他们转去挑战先头看过的,那更为险峻的滑道。
简珧坚持要来试试,姜淮心担心不已:“……珧珧,你真要玩这个?”
简珧眨眨眼:“试一试吧。”
好在他还算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不敢再放肆,十分小心翼翼地滑下去一截,自觉也不算太难,转头冲身后紧盯着他的姜淮心招手笑。
姜淮心回视着他,片刻后突然提速,猛冲下去。
简珧眉头一跳,先头还再三提醒自己要小心,姜淮心这是疯了吗?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姜淮心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简珧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呈大字型向后摔倒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
简珧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脚下趔趄绊了一跤,向前栽下,正倒在姜淮心怀里,他狼狈地爬起身,焦急地伸手去拍全无反应的姜淮心的脸:“淮心,淮心,你醒醒,醒醒,摔到哪了?”
姜淮心一动不动,闭着眼睛。
简珧慌张地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又去按压他的胸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淮心你醒醒,醒醒……”
恍惚中,一只手将他勾下去,嘴唇覆上另一处温热的唇。
直到嘴里尝到眼泪的咸涩味道,简珧才骤然回神,抬起头,对上了姜淮心满是促狭的目光。
简珧一愣,狠狠一巴掌拍上他的胸口:“你骗我!你故意装的!你混蛋!”
“混蛋就混蛋。”姜淮心放声笑,又将人攥了下去,抱着他翻过身,压在雪地中,咬上简珧的唇,放肆地热吻。
简珧的手很快就从推拒,变成了环抱住姜淮心后背的姿势,时隔多年的一个吻,急切又充满缱绻和眷恋。
姜淮心心潮澎湃,还有点想哭,好歹没真丢脸哭出来,更加迫切凶狠地亲吻着身下人,似要将这几年的空白全部补回来。
直到简珧呼吸都不顺畅,姜淮心才稍稍退开,鼻尖蹭着简珧的,笑着呢喃:“跟你开个玩笑,生气了?我跟你道歉行吗?”
简珧的眼泪瞬间滑落,红着眼睛瞪视着他:“有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吗?刚才我、我……”
他说不出口,刚才那一瞬间,他吓得几乎连心脏都停止跳动。
姜淮心温柔地啄他的唇角:“担心了?”
“我能不担心吗?!”
“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啊,你才刚学会三脚猫的功夫就要来滑这种险道,我能不担心你吗?”姜淮心无奈道。
“所以你就故意吓我?”简珧的眼睛更红,当真是姜淮心气得。
姜淮心笑着叹气:“好了,下次不骗你了,你也别再让我担心了行吗?”
被姜淮心从雪地里拉起来,简珧依旧气怒难消,弯腰团起一团雪就往他身上扔,姜淮心笑哈哈地回击他,俩人在雪地里打成一团。
午后,他们下山回到小木屋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姜淮心兴致勃勃地去窗边看了一眼:“今天天黑得比昨天还早,晚上说不定能看到极光了。”
“嗯。”简珧拿了换洗衣服,不自在地丢下句“我去洗澡”,躲进了浴室。
姜淮心挑了挑眉,跟了进去。
简珧正站在镜子前发呆,姜淮心从身后抱住他的腰,看着镜子里的他,笑问:“珧珧,你在看什么?”
“我们……”
“嗯?”姜淮心笑着凝视他的眼睛。
简珧咬了咬嘴唇,轻声问他:“我们……这算是重新开始了吗?”
姜淮心眼中笑意愈深:“你觉着呢?”
简珧深呼吸,转过身,面对面地看着姜淮心,郑重道:“当年是我先提的分手,现在我想问你,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简珧的声音有一丝紧张,明知道姜淮心肯定会答应的,真正说出口时依旧忍不住忐忑。
姜淮心笑望着他,不表态。
简珧皱眉,在他忍不住想要抬手打人时,被姜淮心用力揽进了怀中。
姜淮心侧头吻了吻他的面颊,不再逗他,笑着呢喃:“好,求之不得。”
简珧一愣,终于笑了。
天色彻底暗下,炉子里的火燃烧得正旺盛,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火星跳跃的噼啪声,窗外的狂风不断吹打着玻璃窗,呼啦作响。
姜淮心捉过简珧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着,用力捏紧,亲吻他的额头,哑声呢喃:“珧珧,我真的好喜欢你……”
“嗯,”简珧整张脸红得发烫,眼中水雾朦胧,失神望向面前的姜淮心,怔然片刻,这么多年终于说出心底真话,“我也是,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姜淮心笑,亲吻掠过他的眼睛,落到鼻尖上,再是嘴唇,亲密地厮磨:“珧珧,你跟你那个学长……,他有我厉害吗?”
简珧一怔,手指戳着姜淮心肩膀,似撒娇又似抱怨,“胡说八道什么啊,我跟他第一天开始试交往,第二天你就来了,哪里来的机会?”
“这样啊,……这话怎么听着还挺遗憾?”姜淮心笑得得意,“那看来我去得真是时候,珧珧,那你这几年都怎么过的?”
姜淮心对着简珧的耳朵吹气,非逼着他说,简珧愣神片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水汽氤氲的眼睛瞪了姜淮心一眼:“我每天上课写论文写报告做实验,半夜两三点睡觉都是家常便饭,你想什么呢。”
“哦……”
简珧哼哼:“哦什么哦,你没少找人吧?你……”
“说什么傻话,怎可能……”姜淮心轻眯起眼睛,大拇指腹贴在早已被自己亲得润湿的红唇上,轻轻按了按,俯身下去,再次衔住简珧的唇瓣。
窗外北极冬夜的寒风,裹挟着霜雪,狂野而恣意,吹拂过积雪山川的每一个角落。
夜色更沉时,简珧轻轻推了推姜淮心的肩膀:“你看,外头有光……”
姜淮心抬头,窗外确实有不同于灯火的隐约光亮,他扬了扬眉,就听简珧笑着在他耳边吐出几个字:“是极光。”
拉开窗帘,视野瞬间广阔。
漫天泼墨一般的绚烂光芒,以墨色夜空为底,红、绿、蓝、紫随意泼洒挥毫,忽明忽暗,不断变幻出昳丽斑斓的姿态,更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点缀其中,似漫天星光从天而降,看着遥不可及又似触手可得。
他俩裹着被子趴到窗边看了许久,姜淮心侧过头,看到映在简珧眼里的光,忍不住地笑:“珧珧,好看吗?”
简珧怔怔点头:“好看,……真走运。”
他和姜淮心一起看过日出日落,看过极致的烟花,看过流星雨坠落,如今又看到了极光,对他来说,或许这个世上再不会有比这更走运的事情。
姜淮心说:“下回我们再来一起看。”
简珧心尖一颤,点头:“嗯。”
姜淮心眼中的光芒愈加灿烂,拥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