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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6

野肆 Heimat 8647 2024-10-21 11:16

  chapter46

   *

   门缝中细细的微光照射进来,王欣然家段冉没去过,甚至不知道她家在哪。

   江澈打着伞为段冉遮阳,王欣然的家在小卖部的后面,要爬石阶到顶。绿树成荫,一路上都有凉爽的风,这里仿佛和房区隔开,比房区清凉不少。

   王欣然家的房子比较破旧,墙面裂开,爬山虎爬的到处都是。

   “那是欣然的奶奶吧?”段冉指向坐在门外,摇着蒲扇的人,“快让奶奶进去休息。”

   段冉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她还未做好心理准备。

   段冉用力地捏着大腿,借痛感往前走,走进大门内,整个一楼都散发着霉味。王欣然的爷爷在里屋睡觉,电风扇吹得蜘蛛网来回飘。

   或许是因为屋内太潮的原因,天花板上的墙皮开始往下掉,整个房间都洒满了灰。

   段冉礼貌微笑,询问奶奶:“王欣然在家吗?”

   奶奶慈祥看着段冉又指向自己的耳朵,满脸微笑:“听不太清。”

   段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您孙女欣然在家吗?”

   奶奶听懂点点头,指向楼梯,说:“欣然在楼上睡觉,你们是欣然的同学吗?”

   段冉说:“嗯,是的。”

   奶奶握起段冉的手,眼眶红了:“你们能帮我劝劝欣然吃饭吗?”

   “欣然,现在不吃饭了吗?”

   奶奶摇着蒲扇,看向段冉:“欣然自从回来之后,就没再下来过了,饭也不吃,也不理我们。”

   段冉让江澈在下面陪着奶奶,调整奶奶的情绪,她怀着沉重的心情上楼。

   楼梯是木制楼梯,很旧,每层阶梯之间是空心的,段冉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上爬。

   二楼的地面没有瓷砖,堆着各种农具,喷雾器横放在门外。二楼共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平台,段冉观察了会儿,左边的房间是用来盛放玉米的。

   看着右边的房间,门外贴着一张邓丽君的海报,段冉擦去脸上的泪水,笑着轻声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王欣然永远躺在了那个破旧的房子里,仅仅一个夜晚她便没了知觉。

   段冉敲着门,说:“欣然,我有事要和你聊。”

   “王欣然,我进来了啊。”

   段冉喊了很久也没见王欣然回复,她转动门把手,门开了。只见王欣然趴在桌子上,段冉看着满屋子的复古气息,有很多当代的爆□□手,更多的是邓丽君的海报。

   桌面上放着一个复古的收音机和磁带机,空调被掉在地上,见她没动静,拿起地上的空调被盖在她身上。

   “去床上躺着吧。”段冉轻轻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她的背,“这样睡对颈椎不好。”

   段冉见王欣然没应声,索性就试着将她扶起来,一个没站稳,王欣然直接从凳子上摔落到地上。

   段冉慌了,用力推着她的身体,可王欣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大哭大喊起来,哭着趴倒在地上,向楼梯间喊江澈。

   江澈往楼上冲,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房间里的场景,心往下一落。慌忙掏出手机打120,和电话那边交代了相应地址后,江澈使劲将王欣然搀扶起来,放倒在了床上。

   将手放在她鼻子处试呼吸,还好只是处于昏迷状态。

   “欣然,怪我没能早些来看你。”段冉边推边哭,“我不要你走,你还有爷爷奶奶,你爷爷奶奶还在等你。”

   救护车上不来这边,江澈背起王欣然,一路向下跑,段冉留下和奶奶解释后赶了上去。

   王欣然的奶奶什么都知道,段冉离开后,她一直默默擦着眼泪。

   “哪有你这样丢下姐妹的人?”段冉沮丧的说,“你给我撑住,不然我就陪你一块儿死。”

   其实从相遇的那一天,段冉就把王欣然当一辈子的姐妹了,可那时候不太确定。

   王欣然脸色很苍白,江澈背着王欣然在路边等救护车,段冉在一旁打电话。

   第一通林卓挂了。

   第二通林卓接起电话只说了一个字:“滚。”

   林卓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

   “嘀嘟,嘀嘟,嘀嘟。”救护车停在了路口,从车内下来几个医护人员。

   护士问:“人怎么样?还有意识吗?”

   段冉擦去眼泪赶上前去,此刻她很清醒,说:“不知道昏迷多久了,有呼吸。”

   “快,上担架。”护士和医生看向江澈。

   医生用手撑开她的眼睛,拿出手电筒对着她的眼睛照,随后王欣然便被抬上了救护车。

   段冉着急的问:“医生,她没事吧?”

   医生说:“目前推测是昏迷了,您是患者的什么人?”

   段冉跨上车说:“朋友。”

   “好,”医生拿起本子开始记录着什么,“到院后尽快联系患者家属。”

   “好。”段冉应了一声。

   救护车穿梭于这座县城,穿过红绿灯抵达了医院急救门诊外。

   医院内一片静寂,担架被抬了下来,医院内推来了便携救护床。王欣然被转移过去,段冉随着救护床奔跑。

   段冉亲眼看着王欣然被推进了抢救室。

   医生询问段冉:“你知道患者有什么疾病吗?”

   段冉看了一眼江澈,拉着医生去边上说:“她患有脑癌……”

   “你是患者的朋友吧?”医生问,“那你尽快联系患者家属,不然我们没法进行抢救。”

   “嗯。”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江澈严肃的问段冉:“你是不是知道王欣然为什么会昏迷?”

   段冉泪汪汪的看向他:“……不知道。”

   他严肃地看着段冉:“这件事你到底还要瞒多久,你觉得你能瞒得住吗?”

   是啊,瞒得住吗?

   “欣然,她患上了脑癌。”段冉泪水不断,靠在江澈肩上,“我答应过她不能说的。”

   可如今她不得不说,如果继续瞒着,只会让悲剧来得更快。

   段冉抬头,眼泪浸湿了他半个肩膀,“你有欣然爷爷的电话吗?”

   江澈打开手机找到联系人,拨通号码,手机响了一会儿。

   “哪个?”王欣然爷爷清醒地坐起身,“有什么话赶快说,现在午休时间,打扰人干嘛?”

   江澈如实陈述:“爷爷您好,我是您孙女的朋友,王欣然昏迷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室,需要你们过来签字。”

   爷爷咳嗽了一声,笑笑:“我孙女在家,你们诈骗电话骗不了我。”

   他继续解释:“在县医院,你不信问奶奶,尽快过来吧。”

   江澈关上手机,安抚着段冉的情绪。

   半小时后。

   不远处的一群人是王欣然的家人,奶奶扶着旁边的一个女人边哭边走过来。

   一个女人走过来问:“我侄女怎么样?”

   段冉还没说话,抢救室的门便开了,医生指着他们问:“你们是家属吧?过来签字,患者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奶奶过去签了字,奶奶和另一个女人哭的很大声。爷爷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开始抽着烟,脸色很难看。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孙女都这样了,你还抽烟。”奶奶站起身将他的香烟夺了过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爷爷没说话,只是起身离开,站在一边的男人也跟着他离开了。

   段冉明白了,王欣然的家庭关系并不和睦,可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思斗嘴呢?

   走廊的那头人很多,也有些热闹。但走廊的这头,就瞬间没了声音,一种类似与世隔绝。

   “快去下病危通知书,快,不然就来不及了。”医生大喊。

   护士赶忙拿起一旁事先准备好的病危通知书,走向抢救室外。

   抢救室的门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转移了过去,就连刚刚离开的爷爷也到场了。

   奶奶哭着用力拍大腿:“医生,我孙女怎么样?”

   护士说:“这是病危通知书,你们签下字。”

   奶奶将病危通知书推了回去,说:“所以,你们就拿病危通知书糊弄糊弄吗?你们真的抢救了吗?”

   护士说:“您快签字,我们会坚持到最后一步。”

   奶奶手抖着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了字,护士赶忙又回到了抢救室。

   医生推开抢救室的门,将缴费单递给他们,并说:“患者脑子里的肿瘤已经压迫神经,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切除,你们缴完费用过来签字,越快越好。”

   “肿瘤。”奶奶眼前一黑向后倒去,一旁的女人扶着奶奶,哭声传遍整个过道。

   段冉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王欣然的爷爷,直到经过一个转角处,隐约听见安全出口的楼梯间有哭声。段冉停留了一会儿,往门缝里望了望。

   爷爷掐掉手上的烟,对着墙锤了起来,眼角带着泪。

   眼前的这一幕是段冉没想到的,或许王欣然是他心里最后的那一堵墙,可如今这堵墙差点塌了,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再多的仇恨也在这一刻消散,他对王欣然有爱,只不过不善表达。

   离开医院的那段路很冷清,段冉亲眼看见一个小女孩满脸笑意的坐在一旁,护士正在和她爷爷沟通,小女孩得的是白血病,需要很大一笔费用住院治疗,可是她爷爷选择了放弃治疗。

   并不是因为他不给她治疗,而是处在那个背景下,你可以说他窝囊说他废物,但你不能说他是一个冷血的人。谁都想救自己的孩子,但又不是谁都能救自己的孩子。

   不远处的灯光渐渐亮起,街上灯火通明,有人站在路旁等着男朋友,也有人站在公交站牌处等公交车,这个世界的节奏好像又快,又好像挺慢。

   慢慢即是生活,太快就会扰乱生活,谁不是在拼命努力,奋力生活呢?

   一旁打折的店铺,泡泡飞向天空,霓虹灯光反射出来。

   江澈站在路灯下,扶着段冉的双臂,段冉以前一直觉的单眼皮不好看。但现在看着江澈,他的单眼皮就显得格外好看。

   他的五官精致,他只要一笑,就能让段冉害羞沦陷。

   大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车如流水般迅速驶过,整个世界好像定格在了这个秋天。

   秋天什么都好,唯一不足的就是有些事物注定会离开,但这也就恰恰说明现在离开的,会在来年的春天逢生。

   迎面吹来的风,就像屎壳郎滚粪球,臭得不行。段冉锁定了臭味的来源,是一旁垃圾箱内的肉类开始腐败,蛆虫在上面来回蠕动,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可能早晕倒在这里了。

   江澈站在一边,一旁正是腐烂的根源,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猛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烟吐了出来,他还想继续抽,但身边的恶臭让他不得不掐掉烟。

   空气微甜,我与你在平行的世界里相依偎,薄雾撕开后,勇往直前,剩下的交给光。

   段冉喃喃地说:“我好怕欣然离开。”

   “冉冉,受苦了。”

   近段时间段冉一直在经历各种离别,如今王欣然也变得如此,你让段冉怎么接受。

   段冉默默地说:“欣然好像已经和林卓提分手了,今天我给林卓打电话,他的表现很怪。”

   他刮刮段冉的鼻子:“尊重王欣然的决定,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默默支持与陪伴。”

   段冉想一个人静静,和他在房区告别后,往桥的另一边走去,她不再害怕黑夜。

   走到一片漆黑的稻田,坐在了那水塘旁,望着一望无际的星星,自己的存在真的是个错误吗?

   她坚信自己是宇宙中的一颗星,在天空中照耀着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即便是陨落她也要化作流星划过那片土地所在的天空;她坚信,自己是茫茫沙漠中的一粒沙,默默守护着贫瘠的土地,即便是再多人对她好,她也要成为那个对自己最好的人;她坚信,自己是自然界中的一滴水,默默支撑万物生存,即便是枯竭也要在那最后一刻将全部身家献出。

   时间久了热情褪了,没有人再会对你满怀期待了,远方的路只能靠自己,林瑶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说话有时会让人觉得很奇怪,但过多的是关心,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不去细心观察是看不出来的。

   回到家后,江澈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房间的空调他已经提前打开了。

   段冉拿出毛笔,墨水中游泳,宣纸上跳舞,写了一行诗。出自杜甫《登高》:“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如果江澈今天没提出去王欣然家,那是不是段冉就再也见不到王欣然了……

   听过悲伤的故事,便觉得自己是主角,那么你就只配做一个跑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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