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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野肆 Heimat 9862 2024-10-21 11:16

  王欣然在夜晚突然抽搐,口吐白沫,当即被送进了手术室。

   在那之前,王欣然经历了多次化疗,每次她都在和疾病做抗争。虽然她知道结果,但至少还能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之前被割完的瘤又重新长了出来,手术过程很不顺利,最后以失败告终。

   ……王欣然死在了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林卓抱着渔夫帽,怀着满心期待的心,准备第二天早起去接王欣然。

   姑姑在手术室外哭得撕心裂肺,手里攥着死亡通知书,哭声传遍整个过道,姑父捶着墙,这样的结果谁也意想不到。

   姑姑冲进手术室,此刻被子已经盖上,医生护士们在鞠躬。姑姑拉开被子看着王欣然,握着她的手说:“欣然啊,你就这么抛下我们走了,爷爷奶奶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姑姑抹着鼻涕:“你和林卓的约定,还没实现。”

   床被推走,姑姑追出去瘫坐在过道,之后的相关事项都是姑父处理的。

   第二天,林卓早早来到了医院,刚走进病房想叫王欣然名字时,床已经空了。

   他询问护士,护士告知他二号床已经出院了。

   这一切都是王欣然姑姑安排好的,隐瞒她离开的事实,并且和王欣然的爷爷奶奶告知了自己带王欣然去大医院救治。

   林卓心头一震,棒球帽掉在床边,丢了魂似的离开医院。

   林卓什么都明白,他愿意帮王欣然的姑姑和姑父隐藏秘密,尽管自己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他能肯定的是王欣然丢下自己先行离开了。

   林卓离院后,王欣然的姑姑捡起了那顶渔夫帽,哽咽中露出笑容。

   王欣然还是没有撑到林卓亲自为她戴渔夫帽的那天,她失约了,提前离开了。

   段冉没再去学校,整天泡在KTV里,每时每刻都是迷糊状态,包厢里的垃圾桶换了很多次。

   服务员劝阻过好几次,但都被段冉一句“我有钱”怼的哑口无言。

   段冉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开始自残,大脑在控制她,她再也没有了自己的想法。

   高三十六班靠讲台的座位空了很久,老李头询问过江澈,江澈只是简单回了句:“我怎么知道?”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现在的他整日待在李倩身边,活得逍遥自在,又怎么会注意到段冉。

   这事惊动了校长,校长在校长室大发雷霆:“怎么次次都是这个段冉,要是没有她,我们学校会发生这么多事吗?”

   校长派人在街道寻找段冉,最终在至尊KTV找到了段冉,主任冲进包厢,指着段冉骂:“段冉你有人教养吗?你是一个高中生,竟然在这种娱乐场所玩。”

   段冉拿起饮料喝了一口,笑道:“我来这种场所和你有关系吗?”

   主任说:“段冉你别不思悔改,我的确管不了你在哪里玩,但请别穿我们学校的校服。”

   段冉脱下校服扔进垃圾桶,看向主任:“现在呢?我还能在这里玩吗?”

   主任气到不行把桌上的饮料瓶扔在地上,像这种屡教不改的学生,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请家长。

   当天下午段冉离开KTV,在街上撞见了江澈和李倩。

   李倩看见段冉就牙痒痒,上前去把段冉推开,段冉因身体原因坐倒在了地上。

   李倩睥睨她:“我挺讨厌你的,但是你还挺识相,知道我在就不去学校了。”

   段冉拍着裤子上的灰,与江澈擦肩而过,李倩指着段冉的背影问:“她什么情况?”

   江澈喊了声段冉,但没见段冉停下,段冉开始逃避所有和自己相关的人,回到家里锁上门。

   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眼前反复出现深蓝色的蝴蝶,有无数个人影在她面前指责她,用脏话羞辱她。

   林瑶在接到学校电话时,马不停歇赶到学校。学校里的言语全是指责,指责段冉近段时间闹出的事情。

   林瑶看着那段播放的视频,心如刀扎,视频里自己的女儿在舔别人的鞋。

   林瑶火速赶到家中,钥匙打开门,小心翼翼走到二楼,段冉蜷缩在角落里,手在驱赶着什么。

   “冉冉,妈妈来了。”林瑶看着段冉,很揪心,“你什么都不和妈妈说。”

   在段冉眼里林瑶不是母亲,而是怪物,怪物在一点点逼近,段冉抓起一旁的娃娃砸过去。

   林瑶哭着走近段冉,蹲下身搂住段冉,段冉闹腾地推开林瑶。林瑶摔在桌角处,头上磕破出血。

   一滴滴血顺着脸颊掉落在地上,段冉安静下来想伸手去摸,林瑶笑着安慰她:“冉冉,妈妈没事,妈妈带你去个地方。”

   段冉坐上车,离开了S县,离开那个将她内心黑暗无限放大的地方。

   段冉看着飞驰而过的景色,问林瑶:“我们要去哪儿?”

   “市医院。”

   车子行驶在高速上,段冉敲打着车门,哭喊道:“我没病,我不需要去医院。”

   林瑶不得已撒谎,看着后视镜止住眼泪:“我是带你去检查身体,妈妈担心你。”

   段冉冷笑:“林女士,你不觉得你说这些话很假吗?你如果真的担心我,又怎么可能会把我丢弃在小县城里。”

   林瑶状态不佳,泪水打在方向盘上:“妈妈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你也要体谅妈妈的啊。”

   “体谅?”段冉听到这话惊讶到不行,在车里大声笑着,“不就是重男轻女吗?”

   那一家人全是重男轻女,段嘉诚一出生就尽享荣华富贵,好的教育资源。而段冉的出生就大不相同了,爷爷奶奶讨厌段冉,所以让林瑶把段冉送去了县城,那时候的段冉年纪很小。

   牙牙学语的年纪遇到了江澈,幼时的承诺是那么的天真纯洁,江澈说过:“别怕,我会一直在。”

   段冉在外根本不敢提父母的名字,曾经学校的同学,经常在她背后谈论她不是亲生的。

   没有人在乎她,就连林瑶和段海诚也只是因为她是亲生的,不好丢弃,才故作姿态对她好。

   林瑶捂住嘴,停在服务区,“冉冉,妈妈没有忽视过你,妈妈一直在爱你。”

   段嘉诚对她的好,她知道,段嘉诚是因为愧疚才对自己好。

   段冉永远忘不了,在自己被拖进小巷,别人拿着汽油桶时,那个戴着口罩踹她的男人。她无法接受那个男人是她亲哥,或许有那么一刻她也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想来不过是无法诉说的心酸,段冉一直不敢和林瑶提起,因为提起后段冉不但不会受到安慰,还会被林瑶扇巴掌。

   说自己生了孽畜,整天挑拨离间。

   段冉擦去眼泪,微笑着:“妈,我要退学,从今以后我不会赖着你们的,反正哥也回来了,你们对哥好点吧,不用管我了。”

   林瑶下车坐到后排,将段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抽泣着:“冉冉,你受苦了,但咱不能退学,再熬一熬上大学就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能好吗?好不了。

   她不止一次憧憬过,可次次不如意,人生偏离了想法中的轨道。

   段冉整理着头发,将衣服扯端正,笑着心平气和地说:“去医院吧。”

   车子驶离高速,高架桥上堵车,车子被堵了好长时间,到医院时,医生的号已经排满。

   林瑶只能去请求医生加号,医生看了一眼身后的段冉,她的面貌和精神状态都到达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医生将卡返还,用黑笔在纸上写下数字,递给林瑶:“号给你们加上了,在外面等侯。”

   “谢谢医生。”

   段冉坐在大厅的座位上,等待着叫号,林瑶是带她来查精神状况的。

   林瑶在医院便利店里买了关东煮,坐在段冉身边递给她:“热乎的,快吃。”

   段冉推开关东煮,质问林瑶:“你是不是就想我被检查出精神病,然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抛弃我了,对不对?”

   医院里人来人往,有取药的,有提醒怎么自助挂号的,还有保洁员。

   前排座椅上有个比她小的女孩,手里捧着一本英文书,阅读上面的英文。

   认不认识不知道,但她能看出这人在装。

   林瑶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妈妈,妈妈是为了你好。”

   段冉起身往旁边的座位坐去,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倦意来袭,她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林瑶时刻注意着显示屏,直到段冉的名字出现在显示屏上,她才松了口气。

   噩梦纠缠不断,段冉猛地惊醒,往后一仰差点从座椅上摔下去。

   显示屏重复喊着段冉的名字,段冉开始紧张,紧张附近人的眼光,她将头发披散开,挡住自己的脸。

   沿路在门外等候的人,都被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吓到了,段冉推开门坐在了医生对面。

   医生慈眉善目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医生是专家,年龄偏大,笑着说:“接下来我问你地问题,你都要如实作答哦。”

   段冉点头。

   医生为了不让氛围太紧张,故意讲了个笑话暖场。

   医生问:“你最近的状态是怎么样的?睡眠怎么样?”

   段冉发呆了一会,然后说:“痛苦,睡不着或睡不醒。”

   医生在键盘上敲下段冉所说的,又问:“害怕身边的人吗?有没有社交恐惧?”

   段冉点头:“最近这段时间有。”

   医生问:“自残了吗?”

   段冉看了一眼林瑶,不知是否该开口,索性就撒谎:“没……”

   医生看见她慌乱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撒谎,转身看向林瑶说:“孩子妈妈,您帮她把袖子撸起来。”

   林瑶刚准备帮段冉撸袖子,段冉就开始反抗,林瑶不顾她反抗直接把袖子往上扯。

   当看到段冉手臂上的伤痕时,林瑶先是惊了一会儿,然后捂住嘴眼眶发了红。

   医生甩甩手示意让林瑶坐回去,医生说:“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经常听到有人喊你名字,或是看见不真实的东西?”

   段冉小声地说:“有。”

   医生和林瑶说:“您家的孩子,从一开始进来加号时我就看出来了,自杀风险是很高的。”医生打印出单子,“你们呢先缴费做检查,大概率是要入院治疗的。”

   林瑶赶忙点头致谢。

   林瑶在自助机器上缴费,绕过另一栋楼,测试的地方人很多,每台电脑前都坐满了人。

   排着队伍等了好久,按照顺序先后做了《划消测试》、《社会支持评定量表》、《心理健康调查表(PHI)》、《90项症状清单(SCL-90)》、《宗氏焦虑自评量表(SAS)》和《宗氏抑郁自评量表(SDS)》。

   在填这些答案时,段冉很烦躁,不能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只能硬着头皮填。

   看着一张张测试结果表出来,段冉的心跟着晃动,表格被医生用订书机装订起来。

   林瑶看着测试结果皱着眉头,回到门诊室,医生接过测试结果,医生仔细查看,确定段冉患有重度抑郁症。

   由于自残原因药物已经无法控制,必须入院配合治疗。

   段冉肯定的拒绝,起身就要离开,林瑶用命令的口吻说:“你就在医院好好接受治疗,其余的我来处理,既然你想退学,我会去给你办的。”

   办理好入院手续,林瑶用工作忙的借口,将段冉送进病房后就离开了。

   病房是封闭式的,每天都有作息规定,段冉看着四周,除了老头老太还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女人。

   这里是监狱,囚禁她的监狱。

   段冉从未想过林瑶会如此狠心,或许她生来就是错误的,注定是要一生被人厌恶的。

   她低着头在洗手池里甩了甩水,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面黄肌瘦,苍白无力。

   她眼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坚定,有的只是厌恶,厌恶这个世界,更厌恶江澈的空口承诺。

   段冉躲到了这里,虽然避免了校园暴力,但这让她更加厌恶自己,这里只不过是腐烂的庇护所罢了。

   段嘉诚在那几年心智不太成熟,觉得段冉的出现就是拖累他的,他觉得段冉会夺走他的一切。

   自从段冉出生后各种针对,也正是因为如此,林瑶才不得已将幼时的段冉送去S县。

   段冉初中时被班里的大姐大压到KTV包厢里,包厢里谈论着段冉过去被欺凌的内容,不去刻意想起的在那一刻全部回到脑海中。

   大姐大在学校里威望很高,初一到初三的人没有哪一个敢和大姐大对骂,大姐大有很多社会上的人。

   动不动就说:“我外面有人,周五别回家了,那群人回来教训你的。”

   包厢里几个混混听完段冉的故事,喝着酒嘲笑,“你们说这样的人还活着干吗?我要是她我都抬不起头做人。”

   其中一人捡起皮带,往段冉脖子上绑,把她按在墙上,段冉窒息着推他。

   混混笑道:“你自找的。”

   段冉继续拒绝,几人没了耐性,拽住她的头发,抗着丢进巷子里。

   大姐大眼看局势不对,立刻找了个理由离开,混混们和大姐大关系很好,并且他们只在意地上的段冉。

   混混不知从何地弄来一桶汽油,放在段冉面前,俩人身后多了一个戴口罩的男人。

   男人的眼神让段冉熟悉到颤抖。

   混混用皮带抽段冉,段冉疼到喊叫,巷子很空旷,半夜不会有人过来,就算她叫破喉咙也只是白费力气。

   身体上出现皮带抽打后的红印子。

   或许是混混们累了,戴口罩的男生一直没说话,上来踹了一脚段冉就离开了。那一脚相当有力,没有任何保留,那一刻段冉只感觉到濒临死亡的疼痛。

   段冉的眼前很多零星的小黄点,混混将汽油桶踢倒,汽油往下水道流去,段冉被混混按进下水道。

   下水道臭气熏天,里面有很多红色丝状的小虫,疯狂在水中扭动,段冉不知自己呛了多少口水。

   缓缓爬起来时,混混们离开了,地上用油漆喷着几个大字――你真恶心。

   段冉回去的时候,趴在马桶边吐了很久,段嘉诚房间的灯一直亮着。

   再过几年,段嘉诚变得成熟,看着眼前又回想起曾经的事情,他只有愧疚。想着弥补,在之后的日子突然对段冉好,段冉早已经习以为常,段嘉诚本就是个性情多变的人。

   当初的那一脚虽然段冉无法遗忘,但她并没有责怪过段嘉诚,无论怎样,他段嘉诚都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亲情仿佛能原谅一切,恨不起来,但也喜欢不起来,只能如往常一样。

   段冉的沉默和不反抗,不是因为她无用,而是长期处在这样的生活里,她在享受暴力给她带来的疼痛。

   但一切并非我们能决定,沉默后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只是当时的任性罢了。

   不后悔这任性带来的伤害,甚至还有点羡慕当初反抗的能力,而不像现在只能静静看着,默默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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