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平王还是太子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无意包庇谁,可事情已经发生,他不可能为了梅心而毁了自己亲立的太子。
纵然他正当壮年却也不会轻易废黜太子动摇国本。装作不知道,皇上一边习惯性的拿食指轻叩桌面,一边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回答说:“太子从凉州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匪徒,身受重伤尚未归来,此事是谁告诉你的?”
落梅宫一直关着,八年来她从未跟宫外的任何人有过接触。骤然得知此事必然是有人故意告诉她的,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眉头微拧皇上把后宫中有可能做此事的妃子在脑子里全部过了个遍。不确定是不是所想之人,皇上拿起一旁的奏折漫不经心的翻阅了起来。
虽然做了一夜的心理准备梅琳琅还是愣住了,压根就不相信这事儿是真的,她脸色大变。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瞬间过后她强忍满腔怒火,脸色铁青的说:“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是真的。梅心是凉王嫡女,是我大哥的掌上明珠,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从小在大哥的疼爱以及谦让保护之下长大,梅琳琅与梅战南兄妹感情一向深厚。当年自请出族挨了一百军棍,还是他让人手下留情放了水。不过,当年之举太过伤人,以致于她离开家以后梅战南就不愿意再见她,也没有再管过她。
想起疼爱自己的大哥,梅琳琅感叹日子过的真快。自请出族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一转眼她十几年都没有见过大哥了。听说前不久与鞑子一战他受了重伤,不知眼下怎么样了,是否安好。
一边儿是重臣之女一边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实话,皇上自己个儿也没有想清楚。再加上梅战南功高盖主御史屡屡弹劾,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拿起御笔沾了沾墨,他淡淡的说:“此事与你无关,退下吧!”
心中一怔登时一愣,梅琳琅火了,急赤白脸的探口而出道:“与我无关,怎么会与我无关?梅心是我大哥的亲生女儿,是我的亲侄女,她被太子设计下药失了清白,现如今又怀了孩子……”
嘭的一声将手中的狼毫笔重重放下,皇上疾言厉色道:“你不姓梅,你已经不是梅家人了。”
皇上的声音不大,但却成功的堵上了梅琳琅的嘴。
当头棒喝浑身一震,梅琳琅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死死的盯着皇上,袖子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怒目而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啊,我不姓梅,我已经不是梅家人了。”
声音悲切万般悲凉,听的皇上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这些话对梅琳琅也太残忍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有些沮丧的说:“此事尚未调查清楚,是不是设计还另说。等太子回来吧,等太子回来朕问清楚了,到时再派人告诉你。”
心中铸就的城墙轰然倒塌,梅琳琅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碎了。八年之后又一次碎的成渣,心中对皇上的那一丝丝信任也顷刻间荡然无存。
原来建春说的对,她爱了数十载的男人是个没心肝的,是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人。他早已不是当年非她不娶的清瑞哥哥,也早已不是她非嫁不可满眼温柔的少年郎,更不是那个将她放在心中的四皇子。他是皇帝,他是一国之主,他是后宫所有女人的夫。
她错了,大错特错,大错特错!
怒火夹杂着悲伤几乎将她吞噬殆尽,梅琳琅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发抖。她紧紧的攥着拳头,死死的盯着他道:“看来皇上是有心包庇了。”
凄然的笑爬满脸庞,梅琳琅向前走了两步。
隔着桌子四目对望,皇上心头一凉,眉头深锁满脸戒备,他耐着性子说:“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怕什么,但太子未归,谁也不清楚他们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就像当年的我和你吗?”觉得可笑,梅琳琅一再压制心中的怒火切齿痛恨的说:“梅家出了我这么一个孽障、笑话,你以为大哥会让他的女儿重蹈覆辙吗?梅心自两岁被送到凉州从未回过京城,太子在此之前也从未去过凉州,他们甚至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说这样的话是在哄大傻子吗?不觉得可笑吗?”
梗着脖子,咬紧牙关,梅琳琅摸出袖中藏着的匕首说:“也对,太子是未来的储君,身上怎么能够留下污印,更何况还是对女人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皇上肯定会想法子逼着我大哥承认他们是两情相悦,然后让梅家再出一个梅琳琅。就像当年自甘下贱的我一样,不为妻,为妾,只为东宫太子的玩物。”
啪的一声响,皇上拍案而起:“放肆!”
“放肆,哈哈哈,你今天才知道我放肆吗?程清瑞,你为什么说要娶我,你为什么要迎我入后宫。我梅琳琅生来便桀骜不驯,但却为了你将父母兄弟家人统统全部抛弃。我无姓、无名、无父、无子,现在就连你也不是我的了。我恨你,八年来我没有一日、一时、一刻不是在恨你。你问我是不是后悔了,我现在告诉你,是,我后悔了,早在你给我喝下避子汤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歇斯底里的声音如海上风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后变成了咆哮。避子汤,那是她一辈子也想不到的事情,那是她一生也不愿意再想起的往事。
纵然心中一清二楚,真的听到梅琳琅亲口说出这些话,皇上还是伤心了。鲜血淋漓,仿佛有千万只手在同时撕扯他,泪盈于眶,他心痛的几乎快要窒息:“所以,你喝下了整整一壶红花?”
那是他接她入宫的第二年,她当着他的面将整整一壶红花尽数喝下。一滴不剩,且不管太医怎么催吐她就是一滴也不吐出来。而也就是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开始恶化,她渐渐的疏远他,避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