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不是,是权力!”
“是掌握这片疆土上,生杀大权的权力!”
权力?
掌握生杀大权的权力?
噗通,噗通。
嬴政心脏猛跳,他感觉,自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光是听听,就难以自抑。
秦易道:“史册确实记载了武安君谋反,但是还有没被记录在册的。”
“在武安君自杀前,白起曾和昭襄王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武安君问,我何罪之有?我未曾想过造反。
昭襄先王回答,寡人知道你没有想过造反,但是你有造反的能力,这就是你的罪!”
“有造反的能力,这便是罪?”嬴政默默呢喃。
“没错。”秦易轻轻点头。
“武安君在长平之战大胜后,这样的罪,就已经承担在他的身上。”
“事实证明,昭襄先王的决定或许是个错误,但是谁又能在做出决定前,真的明白这是对,还是错呢?”
秦易郑重道:“身为帝王,当有一颗帝王之心,杀伐果断,宁杀错,不放过!”
“任何威胁到帝王统治的人,任何能够威胁到帝王权力的人,无论是谁,下场只能有一个。”
“那就是……死!”
“老赵,记住,权力是毒药,如果掌握权力的帝王决策失误,过度信任某一位臣子,毒药就会扩散。”
“昭襄先王掌控秦国四十余载,或许毒药早就扩散。”
“武安君,不过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罢了……”
话毕,秦易轻轻摇头,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王翦的后背全部浸湿,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而秦王嬴政,看似神色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听清。
但是控制不住微微颤动的双手,暴露出他内心的激动。
权力是毒药……
帝王要有一颗帝王之心……
杀伐果断,不要对于一个臣下过度信任……
这些,都是历代先王融汇贯通的霸道权谋……
都是从前书册上,不曾教诲过的帝王之术啊!
易先生,当真神人哉!
嬴政心生憧憬,秦易在嬴政心中的地位,此时又上了一个台阶。
王翦的心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想法。
他惊起一身冷汗,心想:
怪不得易先生始终不愿入场为官,原来是害怕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这才选择隐于长阳街中。
只是不知,这清风酒肆的易掌柜,究竟是诸子百家中哪一家的大贤。
竟对于帝王之心,剖析的如此深刻……
并且……丝毫不差!
“先生大才,请收文正一拜!”
嬴政一脸严肃,郑重起身。
“先生既不愿入宫侍奉秦王,敢问先生可有同窗?
文正保证,先生之同窗一旦入秦,秦王定以国礼待先生!”
嬴政决定先从秦易的同窗入手。
同窗不重要,只是一个引子,把易先生骗进宫才重要!
只要我能够待之以诚,相信早晚有一天,易先生能够被我的真诚所打动!
秦易却当老赵在开玩笑,直摆手道:“哈哈,老赵,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乃纵横家鬼谷先生的关门弟子,受老师之命,来匡扶这个倾危的乱世!”
“虽说历代鬼谷先生中,都有两名学生,但是不巧,轮到我这,只有一位,别的没了哈。”
秦易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至于那个什么狗屁苏代,算个毛线的纵横家,不过是仗着他族兄苏秦的名,招摇撞骗罢了。
昭襄先王没那么傻,应候也没有。”
站在后世人的角度,鬼谷子的身份其实更像是一个谎言。
哪有一个人能从春秋活到战国活了几百年的?
明显是扯淡。
秦易也是这么认为。
古人重名,特别是在这个朝为田舍郎、夕登天子堂的黄金乱世中,一个好的出身至关重要。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不要碧莲,争着抢着要说自己是鬼谷先生的学生。
但是像张仪、苏秦那样靠嘴皮子吃饭的,实际上那都是他们自己有本事,关鬼谷子什么事。
“大家都是明白人,顺坡下驴罢了。”
秦易不屑道:“老赵,相信我,在后世的史书上,会有纵横家苏秦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对于苏代,恐怕也就只有贿赂应候这一条了。”
“大争之世下,赵国不足为惧!”
然而这番话听在嬴政耳中,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原来如此!
原来易先生,竟是出自鬼谷先生门下!
相传历代鬼谷先生中,都有两名弟子,一个曰纵,一个名横。
他们中的胜者,便会真正操控这个乱世。
显然,易先生便是那个胜者,那个前来操控这个乱世的胜者!
怪不得他会那么看不起苏代……对他嗤之以鼻!
“多谢易兄解惑,文正此番回去,定辅佐秦王为明君,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嬴政眼眸明亮,一扫胸中阴霾。
他拱了拱手,从袖口中又掏出两镒黄金:“易兄,这是酒菜钱,您收好。”
“易掌柜告辞,王翦改日再到您这喝酒。”
王翦背着烂醉如泥的蒙骜,一步三回头,看向秦易的眼神充满崇拜。
二人带着满心敬佩,转身离去。
秦易收下那两镒黄澄澄的金子,笑得直龇牙。
“哈哈,好说,好说,老赵,老王,有空记得多来坐坐哈!”
……
王翦将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蒙骜送回蒙府时,已是深夜。
当他再回到王府时,却意外地发现,府上还亮着一豆灯火,莹莹飘荡。
王翦心中,莫名流过一股暖流。
“老爷,您终于回来了?”看见王翦归来的身影,守在门口的妻子高氏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来。
王翦赶紧将背后的披风取下,语气中带着心疼与责怪:“兰儿,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若是我归来晚了,你便不必等我,夜寒霜重,对你身子骨不好。”
高氏眼角荡漾着喜悦:“不打紧,老爷回来了就好,快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战国时期当然是没有茶叶这种东西的,这里的热茶,也就是热水的意思。
王翦随高氏进屋,在高氏的侍奉下,很快便洗漱完成,宽衣进了床榻。
“贲儿呢?”王翦手脚不老实道。
“贲儿在偏房睡下了,若是被吵醒,恐怕又要少不了哭闹一番。”
高氏嘤咛一声,霞飞双颊:“嗯……老爷动作轻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