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
看见管家尸体满是鞭痕的后背,古月浑身一震。若是徐杨说的没错,古月敢确定这就是当年本该绞死之人。
白仲良为何要救素不相识的管家?
凶手连杀管家,白仲良二人,案情必定与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有关,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古月发誓,自己之前翻遍了库房内所有的资料,从未发现有关二十年前反贼的信息,也没有五年被灭掉的狐族记录,只在贺远胜留在北甲楼密室中的资料留下了记录。
那么到底事谁有这样通天的手段,将一切存在过的迹象抹去。
完全想不通、没办法的事那就让它往后稍稍,这是古月一直以来做事的方式,眼前只剩下最后一具尸体以及两个未解的密室案等待着自己。
同样的方式,同样的黑色。
古月隔开白仲良到脖颈,竟然也中了毒!
古月这回没有立即下判断,反而从身边取过一把更为细小的刀,划开尸体的下腹,这一次,小刀上的血痕显鲜红色。
怎么会这样?不是中毒么?
古月掰开忍住恶心,掰开白仲良的嘴闻了闻。
没有想象中的恶臭,反而有种淡淡的茉莉清香。
又是茉莉香气!
好像当时叶率说府衙侍卫是闻见茉莉香气后晕了过去;昨日汤宏昏迷时府内也有浓郁的茉莉香气。
是迷药!
古月看向贯穿白仲良咽喉的笔,终于明白了答案。
白仲良每逢写字思考时,会有一个很隐蔽的细节:
思考时用嘴咬笔顶!
凶手只要将迷药涂在笔顶,当白仲良含住笔顶时便迷药药效发作便会晕了过去,笔贯穿咽喉,而这时涂在略微下方的毒药便直接见血封喉!
这个世界,若是寻常捕快验尸只会隔开死者下腹,而白仲良因为昏迷,无法吞咽,导致毒药仅仅停留在喉部附近。
这样就是一桩完美的密室杀人案,现场没有丝毫的痕迹,那是因为案发时凶手根本没有进入到现场。
寻常的笔根本无法贯穿白仲良这样的武者咽喉。
同样,若是外人根本不可能了解到白仲良这样隐蔽的习惯。
再加上那熟悉得茉莉香气!
黑衣邪修,也就是贺远胜几乎已经确定是这起案件的凶手。
因为他曾是白捷,可以送白仲良笔;因为他是白捷,一定知道白仲良的习惯。
但白捷三年没有和白仲良讲过话,难道他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
为何在这时才动手?
叶率若真是贺远胜,那为何要将这种手段详细说明呢?自己和许颖儿二人又如何完全不受到影响?
古月细思极恐,他觉得有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管家是二十年前被白仲良所救并收留,又在五年前被白仲良留在渝州城做管家,贺远胜杀人动机大致也与这两个事件有关。
当务之急,是查清二十年前、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古月思索着走出县衙,没留神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韩山,跌倒在地,韩山背着一幅棺材,颓废的身躯里竟然蕴藏着爆炸般的力量。
韩山连忙扶起古月:“小古,你婶子今天下葬,你陪我一起去吧!”
古月连忙答应,二人一同出了城。
………
面对这个熟悉的地方,古月有些百感交集,默默的拿出铁铲,选了角落的一块空地,开始挖坑,韩山则是在附近找了块略微平整的石头,用刀将其削成碑状。
半人深的土坑挖好,韩山与古月一起将韩婶的棺材放入土坑,心里祈祷:我与韩大叔在此为您送行,愿您在天堂安息。
韩山这边也可好了碑文,声音低沉的小声说道:“小古,你读书多,你替我给你婶婶刻个墓志铭。“
古月注意到,妻韩吴氏的下方有一片空白,是韩山留给自己可墓志铭的地方。
思索片刻,此情此景,唯前世苏仙的诗最为合适。
生死两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古月回头想要解释,韩山已抬头望着天,希望能将快要涌出的泪光倒进瞳孔后面。韩山用力的咬住了嘴唇,双手握成拳。接着他看向墓碑,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双眼通红,豆大的泪珠如水般在他坚毅的脸庞划过,口中发出低沉的哀嚎,缓缓地蹲了下去,哭了很久很久。
古月红着眼也跪在坟前。
不知过了多久,古月感觉到韩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指了指渝州城的方向。
天色已晚,是时候回去了。古月跪的太久,起身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好在韩山手疾眼快扶住古月。
休息片刻后,韩山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古月的肩膀,率先往渝州城走去。
一路上,两人皆是沉默。古月并没有安慰韩山,他心里清楚,男人在这时的悲伤没有什么可以安慰,只能让时间慢慢沉淀。
古月思绪万千,这是第二次与韩山一同走这条路,可如今已物是人非。
待到进了城门,韩山对古月说道:“小古,你先回去吧。”
古月想要送他,韩山挥了挥手“不必了,你早些回去,路上小心些,我先走了。”
走出十来步,韩山回过头对着古月表情严肃:“小古,无论什么时候,你韩叔永远是你韩叔。”说完,便再也没回过头。
夕阳将这男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丧妻之痛将这原本一头乌发染成霜,曾伟岸挺拔的身躯,也变得有些佝偻。
古月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县衙,他点燃烛火,坐在桌前。
韩大叔原来也懂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