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神者能够凝聚出血色的虚影来战斗，说是虚影，实际上比人体都凝实，而这也不是叛神者天生的能力。

　　 贺小笑了解叛神者，也了解李儒，从李儒成为叛神者之王后，叛神者才拥有了凝聚出血色人影的能力。

　　 简单点说，这份能力是李儒留在叛神者的血脉中，当叛神者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触发这个能力，能力的引子就是李儒。

　　 这一点圣堂或许都不知晓，毕竟圣堂走的太早，而贺小笑一直被李儒当做学生来教导。

　　 当贺小笑知道了李长安的血色人影，就开始猜测李儒是否还活着，但现在李儒确实死了，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李长安身后的黑色人影是什么？

　　 新王对同族的馈赠？可新王为什么是李长安？

　　 无论年纪还是实力，贺小笑都强于李长安，叛神者的血脉传承又不是有意识的东西，不可能会选择一个亲近的个体，所以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庞大的黑色人影将眼前的枝干一拳击碎，李长安如风中的柳絮随性的行走在枝条的缝隙之中，一步步的接近着贺小笑。

　　 他踩在山岳般的枝条上，感受着枝条发力的方向，随着力量行走，有风来就随风去，无风来就往前走。

　　 “你一直在看这个黑色的人影？很好奇吗？”李长安避开头顶扫来的纤细枝条，这些枝条从枝干上长出，最粗的不过成年人腰粗。

　　 特地分出来对付李长安，否则庞大的枝干上他必然能找到躲避的地方。

　　 空气中有肉眼难以察觉的孢子状东西在飘荡，一旦进入体内就会成为世界树的种子，因此李长安的体表外包裹着一层层薄薄的血光。

　　 孢子触碰到李长安体表的血光会在刹那焚毁，一朵朵小小的火星在李长安的身上迸溅。

　　 倘若君子清在这里，就会觉得李长安像个电蚊拍。

　　 贺小笑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点了点头，倒也没期待李长安能给出答案，毕竟李长安太年轻，知道的过去太少。

　　 “我这里里面装了很多别人看到的东西。”李长安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所以我姑且还算知道一点东西。

　　 比如说，为什么我会成为叛神者的王，而你不行，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之前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我是指做过的事。”

　　 说话的时候李长安脚步不顿，左手抚上了腰间的刀柄。

　　 贺小笑提着冈格尼尔，笑道：“我还真想不到，不如你来提示我一下？”

　　 “是侵略。”李长安将答案说了出口，而左手持刀出鞘：“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不曾想过要去侵略谁。”

　　 对叛神者的血脉来说，一位王要做的从来就不是侵略，繁荣、延续，且不屈，这是深藏在血脉里的特质。

　　 刀光披挂如天河垂落人间，挡在李长安身前的枝条在天河下冲散，李长安一步迈出，站在了贺小笑的面前。

　　 贺小笑举起了冈格尼尔挡下了头顶的刀光，脚下浮冰碎裂，数十里内的海面凹陷，如同被一柄大锤砸中海面。

　　 而她纹丝不动，双脚并未沾水，手中的冈格尼尔上传来了金属挤压摩擦的声音，刺耳到令人牙酸。

　　 “一个国家的建立是伴随着侵略的。”贺小笑一甩冈格尼尔，将李长安推了出去。

　　 李长安在半空翻转半圈，将手中的刀甩向了贺小笑，自己一脚跺虚空，先一步冲向了贺小笑，抬手便是冲拳直指贺小笑面庞。

　　 冈格尼尔在贺小笑的手中翻转刺向了李长安的眉心，只看李长安身躯后仰，一招铁板桥堪堪避过。

　　 此刻从李长安手里掷出的打刀三日月宗近正好到达，贴着李长安的身躯冲向了贺小笑。

　　 贺小笑皱眉后退一步，双手握住了冈格尼尔，以枪身格挡来弹开三日月宗近，她同样熟悉枪法，可不会当做烧火棍来用。

　　 枪身砸在了三日月宗近的刀背上，刀尖微微偏移了方向，但此时李长安已经起身，伸手抓住了刀柄，压抑的气势爆发，再次上前一步！

　　 刀尖刺入了贺小笑胸膛正中间，险些透体而出。

　　 但贺小笑不愧是圣堂之外最强者，冈格尼尔在她的手中挽起，枪柄垂下，枪尖则往前穿透了李长安的咽喉，看上去仿佛是李长安自己撞上。

　　 “我始终认为你可以做的更好，而不是发动侵略。”李长安拧腰拔刀，从贺小笑的左肩劈到了她的右腰，斜斜的刀痕近乎将贺小笑分成两半。

　　 但李长安的拧身也使得冈格尼尔的枪尖从他的脖颈上破出，硬生生扯下大块的血肉，脑袋和身子好似只有一层皮肉相连。

　　 李长安捂着伤口，退后一步站到了不远处，笑着说道：“我以前就在想，如果是你的话，本来可以做的更好。”

　　 惊讶写满了贺小笑的脸庞，她盯着李长安的面容，无法置信的开口：“不对，你不是李长安，你是谁！”

　　 她觉得自己知道，可说不出口，也没法相信，有些人甚至已经从她的记忆里淡去。

　　 “以前瘦瘦小小的，现在好看多了。”李长安柔声笑着，手中的刀挽起收回了鞘中。

　　 尽管容貌不同，声音不同，但这语气贺小笑永远不会忘记，在她最黑暗的日子里，曾有人这么温柔的关心过她。

　　 “姨，是你吗？”贺小笑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拥有这种软弱的一面。

　　 “你本来是个好孩子的，不过姨不怪你，都怪这个世界这样...姨要走了，你要好好过啊，笑笑。”李长安眼中的柔光消散。

　　 贺小笑猛的上前一步，脸庞上是从来没有被人见过的痛苦：“不！把姨还给我！”

　　 世界树开始摇晃，如同愤怒的神灵。

　　 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有一个瘦弱的女人总是轻轻的抱着她，哄她入睡，将本就不多的食物分给她一些。

　　 每当如恶魔一样的男人进来挑选女孩，那个瘦弱的女人会将贺小笑藏在身后，自己卑躬屈膝的去做替代。

　　 夜里从噩梦里醒来，当听到这个耳边轻微的呼吸声时，贺小笑也会觉得不再那么害怕，每一天都在地狱，所幸地狱也有暖阳。

　　 可当有一天，那个女人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贺小笑才想起自己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始终叫着一声姨。

　　 贺小笑手持着冈格尼尔怒吼：“李长安，把姨还给我！我回加城，在你死之前绝不出城，我可以发誓，违背誓言就让我死无全尸！”

　　 让我带她回去，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我可以保护她，我们不会再被欺凌了！

　　 “抱歉。”李长安摇摇头：“那只是她剩下的不甘，并不是什么精神体，我也没法把她给你，现在她已经安宁了。”

　　 “好，那你就去死！”贺小笑不再多言，既然李长安不给，那就她自己来拿。

　　 枪柄砸在了海面上，人间百景图在脚下展开，像是这片海域本来的风景，世界树的枝干垂入百景图之中，一张张狰狞的脸庞浮现在海面上。

　　 脖颈的伤口已经愈合，李长安歪了歪脑袋，活动了一下拳头，笑道：“不得不说，看到别人承受了和自己一样的痛苦，确实会让人轻松起来。”

　　 “没错，我现在很理解你当时的痛苦，把痛苦强加给别人，也是人类的劣根，你能做到至善吗？”随着贺小笑抬起手，海面泛起波澜。

　　 一尊尊如恶鬼的人影从百景图里走了出来，苍白的双眸‘看’向了李长安。

　　 李长安耸耸肩，握紧了拳头往前走去。

　　 “我大概是做不到，偶尔我也想发个脾气的，但林哥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我能做到，这一次我会把你的姨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