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大陆。
共同体首都镐京以南七十公里,玉旸山。
虽然离共同体首都不远,但这片东西走向连绵不绝的山脉对大多数人来说,始终是一座笼罩在各种传说与迷雾之中的存在。
虽然有数条隧道和山路联通玉旸山脉的南北侧,最近几年玉旸山的旅游开发也搞得挺红火,但镐京以南也就是玉旸山中段的一大片山区,始终是不对外开放的军事禁区。
偶尔有好事者去那里探秘,最多也只能远远看到那片山区有许多隐藏其中的各种工事,以及不断进进出出的军车。然后就被一些穿着黑色军装的巡逻队精准逮到,请进局子里喝茶。
一来二去,玉旸山中段的那片区域也就被人传的越来越玄乎。什么外星人研究基地,共同体秘密武器研发中心,甚至连这里是大灾变真正的原爆点这种离谱的传说都出来了。
但对于那些真正了解这片区域的人来说,这里并没有什么外界说的那么奇异,就是一处占地面积比较大的军事基地,只是里面住着一些不太普通的人而已。
灾变前,“普通人”是一个社会概念,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判定标准。
如今,“普通人”这三个字已经被赋予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含义。它指的是体内没有灵能回路,灵能回路未完全觉醒,或回路觉醒但未表现出异常能力的人类。
而灵觉者,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指那些灵能回路觉醒并且表现出异常能力的“新人类”。
尽管在军事上的理念一直是以发达的科技武装普通人,用智慧去对抗教廷和吠陀衍那的灵觉者,共同体实际上也有一支规模不小,纯粹由灵觉者组成的特别部队,也就是白泽手下的“特别快速反应部队”。
玉旸山脉中的这片基地就是他们的大本营和指挥机构所在地,即传说中的0号基地。很多时候“0号基地”已经变成了这支部队的代称。
0号基地面积很大,而且主体设施全部在地下,几乎把那一片区域内十几座山峰全部掏空。
基地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最上方的面积最大的三分之一是营区和训练场,基地人员的主要活动范围就是在一块。
如今共有两万多人生活在基地里,除了战斗人员外,还有一些因为能力过于特殊,在外界无法融入社会的灵觉者也生活于此。
营区之下是科研区域,共同体早年的对于灵能技术的研究与开发基本都出自于此。虽然后来大部分研究项目转移到了外面的高校和研究所,不过至今共同体最尖端的反灵觉者武器依旧是在这里进行研发的。
科研区下方是指挥中心和情报中心,这里是特别部队的大脑和耳目。由于特别快速反应部队还承担了相当一部分对外的情报收集工作,情报中心的保密等级甚至比长宁街上的“五天王”还高。
科研区再往下从地下50层直到地下90层,也就是漏斗的颈部,都是传说中的“黑仓”,这个位于地底的巨大仓库保存着0号基地从建成以来搜集到的极度危险物品……和人。
而在黑仓的深处还有一部十分不起眼的电梯,除了白泽和他的几个心腹外,没人知道这部特殊电梯的存在,更不知道它究竟通往地下何处。
……
……
被沉默所笼罩的电梯正向着基地地底深处不断下降,就连电机发出的低沉嗡鸣都刺耳地让人心悸。虽然电梯上显示只有一层,但他们已经下降了将近五分钟。
“小……小白,能跟我说点话么?我有些害怕。”鬼车轻轻地扯了扯白泽的衣袖,用她那似乎永远听不出感情波动的声音说道。
一路上白泽始终一言不发,即便鬼车已经跟随他很久,也还是第一次见白泽这幅样子。只不过她分不清白泽表现出来的沉闷究竟是因为生气,或是焦虑。
白泽轻轻叹了口气,推了一下眼镜,手中变戏法似地凭空出现了两枚被白色糖纸包着的奶糖。他拉起鬼车那明显比常人冰凉地多的手,将糖放在了她的掌心。
鬼车缓缓地握住那两枚糖,抬起头看向白泽,眼中仿佛闪着光,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翘了一下。白泽知道,这对于鬼车来说,已经相当于普通女孩开心到原地蹦起来。
白泽忽然有些心疼。
他轻轻揉了揉鬼车的脑袋,说道:“对不起,我今天只是有些心烦。”
“因为那个容器么?”鬼车微微歪着脑袋问道。虽然她不明白容器是什么意思,但她只要知道那对白泽很重要就够了。
“嗯,但那只是一部分。”
鬼车小心翼翼地将糖放进兜里,
慢慢地说道:“是那些穿衣服的老头们么?我讨厌他们,因为他们不喜欢小白。”
在鬼车的词语中,衣服指的就是共同体的军装,“那些穿衣服的老头”指的就是林敬中他们那一帮子军方的高级将领。
白泽轻轻揪了一下鬼车的小脸蛋,说:“这些人都是保护着共同体的大英雄,小鬼车以后不可以这么称呼他们哦。”
“可是,可是他们不喜欢小白……”鬼车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他们不喜欢我,警惕我,甚至厌恶我才是对的。”白泽帮鬼车理了理几缕乱了的发丝,“这说明那些人还有军人的血性,心里至少还惦念着共同体的安危。如果哪天共同体的高级将领都来讨好我,巴结我,那不仅意味着我变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坏蛋,这个国家也到了‘殿壁之间,禽兽食禄。庙堂之上,朽木为官。’的地步,离完蛋不远了。”
尽管听不懂白泽在讲些什么,但鬼车还是努力地为白泽辩解到:“小白才不是坏人!小白对我最好了。”
“屁股决定脑袋,小鬼车眼中的好人,说不定就是别人的眼里最坏的大坏蛋。”
鬼车微微皱起眉头,显然在努力思考刚刚白泽说的这些话。
她扭头向下看了一眼,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实在不明白屁股和脑袋有什么关系。
白泽摇了摇头,他知道对于智力只有三岁左右的鬼车来说,理解这些东西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些话,他更多的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以一己之力镇着共同体内部那些有异心的灵觉者这么多年,白泽真的已经身心俱疲。尤其是当早年的战友一个个离去后,这种岁月带来的孤独感愈发沉重。
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不得不扛起这个重任,而不是那些在他眼中比自己优秀地多,信念也更加坚定的同行者。
白泽无数次想到过放弃,但那些黑暗的日子和曾经的誓言又在推着他往前走,守护着这个伟大的国家,守护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勤劳而勇敢人民,守护着那群理想者当年的牺牲。
生物的进化,永远伴随着对旧物种残忍而无情的淘汰。就像人类的祖先灭绝尼安德特人一样,灵觉者的出现对人类社会的冲击是永久而不可逆的。
大灾变之后的那段混乱岁月简直就是地狱,灾变当天就杀死了去世界近三分之二的人口。
灾后世界陷入了巨大的动荡,维持社会稳定的国家机器纷纷崩溃,人类退化成了野兽,陷入了霍布斯所说的“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之中。
让事态进一步恶化的是灵觉者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