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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里,有情况!”
声音是从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中传出的,一个披着伪装披风的观察手指着某个方向朝身旁的狙击手喊道。那个方向正是城区边缘,阿尔法他们所处的位置!
“嗯,有交火,应该是有两拨人打起来了!”透过枪载倍镜,狙击手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况,“不急,只要他们别冲出来,那就没问题了,咱没必要去管的.....”
说这话的功夫,几发粒子束飞了过来,高温的粒子束擦过,身旁的灌木险些被打得烧起来!
“他妈的,不给他们点教训,看来是不行了!”狙击手愤然调转枪口,朝着那交战的方向就是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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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防中队的指挥官端着望远镜,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狙击点擅自发起攻击,他怒不可遏地抄起对讲机,没等那边的他们俩开口,他就怒斥道:“混账东西!谁让你们开枪的!”
“长官,那边跑在前面的是两个机器人,后面还尾随了一大批的机械士兵!而且.....”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听明白了没有!”指挥官不打算听他解释什么,他下了这道最后通牒,直接切断了通讯。
其实对面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身在前线指挥部的指挥官,透过望远镜看得也很清楚。那边有两拨人掐架,这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儿,反正到时候整片城区都要肃清干净,让他们先内部消耗一点,等他们两拨人都打得人仰马翻了,他们再收拾残局,坐享渔翁之利,这岂不是很棒?
但这次情况看起来不太对劲,或许是他们的狙击手擅自开火引来了敌人的注意,亦或许是那些失控的机械部队有自己的想法,看着那帮家伙正在快速靠近他们的防御阵地,指挥官皱紧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通知各作战单位,消灭所有闯入我方防御阵线的机械士兵!”
其实,以他们现在手头的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对付那些机械士兵完全不是问题;但从后勤总站指挥室发来的报告中指出,对面还有一个代号为“零”的战斗义体,据说是个极为凶悍,还根本打不死的妖怪,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
听到这名号,他一下就来了兴致,“哼!我倒要看看,能被他们称为‘不可战胜’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丢下手头的电子屏,“通知炮兵部队,瞄准平民区外围的那块空地,集中火力给我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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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击部队很快就完成了部署,在严密的火力覆盖之下,那片空地瞬间就被冲天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所吞没。看着眼前这颇为壮观的景象,想象着那些机械士兵在炮火中粉身碎骨、化作尘埃,指挥官一脸得意地笑道:“什么狗屁不可战胜,也不过如此嘛!”他转身走出指挥室,来到堑壕中,“待会儿看见那边窜出来任何活物,全部消灭,不留活口!”
当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的火力覆盖下没有任何敌人可以幸存时,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形怪物从一片火海中飞蹿而出!即使是经历了那样高强度的炮火打击,他好像也没受什么伤,这一点光从他那惊人的速度就可见一斑!那家伙的速度迅如疾风,快如闪电,还没等士兵们缓过神,他就已经冲到了眼前!满身的鲜血将他的机体染成了暗红色,而经历了炮火的洗礼,身上那早已干涸的血迹也被完全引燃,全身都在燃烧的他,宛如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紫色的双瞳中散射出的尽是令人胆寒的凶煞戾气!
士兵们见状,赶忙调转枪口朝他开枪。可就连炮兵部队的大口径重炮都没法伤及他分毫,粒子步枪打在他身上真的就是不痛不痒了。他顶着粒子束的攻击,快步冲向阵地前沿的那几个士兵,一个大跨步冲进堑壕壕沟中!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丢下手中的枪四散奔逃。然而,作为一个毫无情感的机器人,他的模块里并没有“怜悯”二字存在,面对那些丢盔卸甲的逃兵,他仍旧举起了手中的枪......
他扣下了扳机,几个跑在后面的士兵瞬间被高能粒子束撕成了碎片,狭窄的堑壕瞬间变得面目全非,血染的过道看着就让人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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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指挥室,目睹了刚才发生的这一幕,指挥官也是大吃一惊。那家伙居然真的和报告中说的一样,打不死,还极具攻击性!他就如同一台恐怖的杀戮机器,在战场上疯狂收割着自己手下的性命。就这么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就顺着战壕一路追杀自己的手下十余人,凶猛异常,无人能挡!
“让他们赶紧撤退吧,我们打不过他!”参谋提议道。指挥官点了点头,刚想下令收队,这时,远处一个狙击哨传回报告,他们发现了那股叛军!
“怎么这么巧?”指挥官咬着牙,表情狰狞地咒骂道,“你们几个负责对付他们,我们这儿现在被机械部队袭击了,情况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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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们迟迟没等来阿尔法他们的信号,但看着远处两拨敌军打得不可开交,中士知道,他们行动的时机已经成熟!
“开始行动。”中士大手一挥,所有士兵都按照既定方案出发了。
他们计划就是借着两方势力混战的时候,趁外围驻军防守力量薄弱的机会,突破包围圈,冲出城区!
一开始他们的行动很顺利,路上都没遇到什么阻碍,一行人熟练且快速地穿行在平民区的民房之间。但随着距离的拉近,危险也逐步靠近,突然,一个跑在前头开路的士兵中弹倒地。
“小心对面的狙击哨!”中士喊道,他示意手下的战士们互相分散开。
“都冲过去!穿过敌人的防守线,我们在后面那片林地会和!”
标定了集合地点,此后的战斗就要互相分散、各自为战了;他们的生死,就不由自己做主了.....
临行前,回想起阿尔法留下的那句略带嘲讽意味的祈祷,他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传给了身边的兄弟们:
“愿上天保佑我们行动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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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令下,二十几个人同时冲了出去,迎着几个狙击点位迈着大步向前猛冲!中士也不例外,他抓着步枪,压低了身子在战场上快速跃进。“这下真成逃兵了.....”想到这儿,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悲凉,从未想过自己当兵十余年,最后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别瞎想,快跑!”一道粒子束擦过了他的肩膀,剧烈的烧灼痛让他回过了神,他专注于脚下,加快了冲刺的步伐.....
专注于眼前的路况和对面的狙击点,他无暇顾及周围的其他情况。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战友们已经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敌人的两个狙击点位,总共四把枪架在此地,在这纵深几百米的平原,消灭二十几个人,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死亡的威胁让他彻底忘却了身体上的疲劳,他一路狂奔,面前的目标位置也越来越近了,中士把附包里的最后一颗烟幕弹拉开,一边跑一边向身前扔去。扔在那儿自然有他的考虑,面前是几块坡地交汇部的拐角,那里是甩掉敌人视野,隐匿行踪的好地方,烟幕弹可以在那儿发挥最大的效用,让敌人根本猜不到他的具体位置。
只是算盘打得很好,敌人的枪却比他预料中来得更快更准。一发粒子束射来,洞穿了他的肩膀!正在告诉冲刺的他突然挨了这么一击,整个人一下子就没站稳,重重地摔倒在地。不过他运气还不错,借着跑动的冲劲儿,他在地上滚了几圈,直接连滚带爬地窜进了那片烟幕弹制造出的迷雾中。然而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一发粒子束打在了他的腿上,看来那些士兵盲目地开枪,准头同样不容小觑,如果要保住性命,还得赶紧想其他办法!
“我不能死在这里,还有那么多战士在集合点等着我......”
肩膀和腿各中了一枪,他已经没法再站起来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紧牙关,用仅剩的一手一脚,艰难地在地上挪动着。虽然他仍旧在拼尽全力地向前爬,但自己的处境究竟如何,他早就心知肚明:在战场上带着这样的伤,自己其实已经是半个死人了!谁要是给他再补一枪,都能将脆弱不堪的他一波带走!
然而敌人却没有再向他开枪!
“看来他们也遇到麻烦了?哼!好!”听到不远处的动静,他大概猜到了情况。只是这会儿,他已经无力回头了。
眼下,他还有最后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和他的队友们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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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长官,我们遭遇了机械部队的突袭,伤亡惨重,请求.......”话说到一半,一发高能粒子束直击指挥部,指挥官还没说完,连人带步话机被倒塌的墙体压倒在地。“零”端着枪,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他举起手中的强粒子铳,对准倒塌的土墙开了第二枪.....
伴随着爆炸声和碎石块迸飞而出的,还有指挥官支离破碎的躯体残骸。鲜血溅出,喷洒在零的小腿上,他转过头,端着枪继续搜寻幸存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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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你那边还有一个。”
低矮的灌木丛中,狙击手扣下了扳机,拖着淡蓝色微光的粒子束一闪而过,面前那个机械士兵随即瘫倒在地。
“第几个了?”身旁的观察手侧过头问道。
“算上那些窜出来的叛军士兵,干掉了十九个!”狙击手瞄准了另一个机械士兵,扣下了扳机的同时,他轻声默念道:“二十!”
这时,“零”端着枪冲了过来。看他无遮无拦地直冲过来,狙击手调转枪口,瞄准了零的前胸,自信满满地扣下了扳机......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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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火光瞬间将两人吞没,他们藏身的灌木丛陷入了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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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中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爬到了集合点。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围驻防的部队已经被消灭干净了,机械部队也只顾着清理战场,搜寻幸存者,没有在意已经渐渐远离战场的他。
腿上的伤从一开始剧烈的烧灼疼痛,到现在已经几乎麻木无感,肩膀上也是如此,已经没有感觉,仿佛长在那里的不是四肢,而是沉甸甸、冷冰冰的秤砣。他挣扎着爬向一棵树,转过身吃力地用腿蹬地,背靠在树旁。
天色已晚,时候也差不多了。环顾四周,极目所望,在原先既定的集合点,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
只有他一个人.....
已经只有他一个人了......
“还是注定逃脱不了吗?”他叹了口气,“已经只有我了......”
命运仿佛在捉弄他,那些一路陪着他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弟兄,他们全都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下,最后却只留下他一个人,身中两弹,形单影孤地坐在这里,在痛苦的回忆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体力慢慢地消耗殆尽,四肢逐渐冰冷麻木,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变得模糊又晦暗。这时,耳边隐约响起了少校的声音....
“米拉,你带队回来了......”
“米拉,这次辛苦你了......”
“米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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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听上去像是上尉的声音...
“我在这儿等你......”
“等啥时候仗打完了,咱们仨一起出去旅游吧.....”仿佛是一种邀请,上尉伸出了他那缠着绷带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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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友们仿佛都陆陆续续赶到了这片林地,他们的笑声和交谈声不绝于耳,听起来所有人都顺利地抵达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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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些都是幻觉,中士摇了摇头,眼前的画面随即开始扭曲、黯淡,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昏,刚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仿佛都在一瞬间离他而去....
“结束了....都结束了......”他伸手向腰间摸索着,费力地打开军刀的搭扣,拔出了他一直珍藏着的那把军刀.....
“Matt.....如果我用你送我的这把军刀做这事....你.....会不会怪罪我?”
他屏住呼吸,反手将军刀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腹部!剧烈而又真切的痛感让残存的幻觉瞬间消失,紧接着的却是扑面而来的无尽黑暗与混沌。他努力地想睁开眼,但此时此刻,睁眼和闭眼已经没有了本质上的区别:眼前没有光明,正如这悄然降临的夜幕一般,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很快,连他的最后一丝意识,也消失在了这漫漫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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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散去,皎洁的月光穿过树丛,洒在了他的身上;殷红的鲜血早已凝固,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目的地。
此刻,能伴随他左右的,也只不过那一轮银月和他那高傲又孤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