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的生意比预期的要好,苏家三个孩子都是学生,光她们带来的学生就能把书给你租的差不多了。再有平均50文一本的也不贵,此时的书是个精贵的东西,虽说50文已经相当于贫苦人家一个人两天的口粮。可能拿书这种雅物做消遣的,至少是乡绅以上级别。小地主都够呛。就是于看书的孩子们而言,一贯钱的押金有些困难,好在此时离过年还不是很远,压岁钱还没有败光,勉强凑凑或者两人押一本凑着看,也是一种乐趣。
芸娘也早在他们借书时便分说清楚:不许带去学堂里看。若谁带去学堂里看让先生收了,她是要直接去谁家里要赔偿的。钱倒是小事,苏家是正经人家,做生意不能坏人家的前途。把那帮小屁孩唬的一愣一愣的。当然也真有极个别的撞枪口上,芸娘当然毫不客气的跑到人家家里告状。至此再也没有学生敢上课偷看书,婉言觉得他们比后世的小孩乖多了。比如她的手机,都至少被没收了……唔,三台还是四台来着?呃……往事不堪回首。
当然也有压根不让带走只能在书店看的书,比如各种拓本,比如各种质量好的书籍。四书五经就算了,谁去消遣的书店看课本的那是脑子进水。不过倒是聚集了几个人在苏家写作业。希言他们几个差不多年纪的,秀才考了好几回了,依旧感觉很遥远,自古以来公务员就不好考,这么青春年少考不上才是常态。然而他们又都不小了,父母管的也不是很严,索性在希言的挑唆下凑堆的跑到苏家来,占了院子里的小竹亭一齐看书写作业。
婉言双手双脚赞成希言此举,希言本来就长的不差了!苏璨长的不丑,丑了也没得他的官做。芸娘当时嫁的时候,苏璨是秀才,那是有身份地位的。她娘家又不是很富裕,不漂亮那苏璨能看的上么?妻都如此水平,可以想象“贤妻美妾”的规律下,冬娘是什么素质了。所以希言的长相那还是很不错滴!再加上楚衍这个不知道长的像谁,反正是漂亮的过分的家伙,直接结果是嫤言和婉言的同学,每到放学之时,连辅食都顾不得家去吃,死活跟着到苏家来。
妹纸扎堆了,汉纸能不来么?而且还是京华女学的学生,就算看个热闹也好啊!你看老板娘家的两个小娘子,矮油,真是可爱哟!跑人家店里来窜门,不做点生意好意思么?何况闲书又是学生们爱的。这就是苏家生意兴隆的真相!食色性也~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我欺!
所以苏家的闲书,一天就能租出去三十来本,即一天差不多一贯半的收入,照这个势头,小半年就能回本啊!只是闲书毕竟只是闲书,必须与时俱进才行,不然人家把书看完了,没得新书看,即便还成天呆在这里,也不可能不赚钱。因此每日收入一贯半,只是理论而已。当然,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婉言他们还有那么多招没使出来,有什么好怕的!?
就比如此时,书法课,外面的知了叫的人心烦意燥,秋老虎半分不比三伏天逊色。然而婉言却十分坐的住,认认真真的抄写着王维的诗集。先生们来来回回的走动点评指正,时不时点点头,或指点这她技巧上的不足之处。末了还好好表扬了一番:“若是人人与你一样这么用心,我便无甚烦恼了。”
坐在婉言旁边的名唤程秀安的小娘子暗暗翻个白眼,待先生走的远些,扭头冲婉言做了个鬼脸:“你真用心,这本准备卖多少铜板?”
婉言悄悄道:“两贯!”
“你太狠了吧?”
“我怎么就狠了?你没见我写废多少张纸?哪个字不好的,这一页重写过。保证每一页的字,都是先生赞过的。我这两贯还是友情价呢!日后非得卖四贯不可!”当然这四贯是气话!
程秀安抽抽嘴角,败退……
待到下午的绘画课,婉言再次奋笔疾书。先生笑眯眯的跑来看了一阵:“苏婉言甚孝矣,今日还画黄香温席的故事?”
婉言甜甜一笑:“今日画孔融让梨,先生觉得如何?”
“好,好,首孝悌,次见闻。都好,都好。”先生心情不错,又开始指点:“这里再偏一点就好了。你用炭条儿打草稿?唔,也成,小娘子能画一手花样子也是好的。只是别陷在里头。”
“什么陷在里头?”婉言晕,花样子不好咩?
先生点点头道:“花样子总是匠气些,若工笔画的好了,花样子自不在话下。若只画得花样子,却未必能画得出正经工笔来。”
“那工笔如何画?”看起来还不一样一样!
先生见学生问,耐心的停下来讲解。直讲的婉言云里雾里,末了见婉言完全搞不清状况,还极好脾气的道:“不急不急,要在这儿学三年呢。进来就画的好了,我们教什么?苏嫤言可是你姐姐?”
“是,先生认识么?”
“你姐姐的画就不错,颜色也好,立意也好,多与你姐姐学习。”
“谨遵先生教诲。”
“呵呵,画吧,画多了便好了。”说完便踱步到别的学生处,又一阵指点。
程秀安又趁机悄悄问:“你这又是卖哪儿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用来卖的?”
程秀安一脸鄙视:“你当我傻啊!不能卖的,那琴和棋的课,你跟要断气似的!这么神采飞扬不是商品是什么?”
“知我者程娘子也!”婉言差点笑出声来:“蒙学的插图版!这个不好多产,我回头找印刷厂去。卖原画也是好的!唔,得叫我大哥去谈价钱才行。不然他们准欺负我这个小娘子。”
“……。”程秀安无语凝噎,苏婉言你家到底多缺钱啊!
与学校而言,针线比不得四书五经重要,因此惯例放在下午。京华女学收的是有基础的学生,起步教的便是裁剪。嫤言就是在此处学会的做衣裳。婉言没兴趣像嫤言一样自己的衣服自己做,她喜欢买成衣。针线这种玩意,现代人只要一想到缝纫机一路踩过去不要两分钟,然而手工锁边非得一个钟,想不抵制都很难。然而这苦逼的年代,不学又不行。而且她更不想被开除,只好硬着头皮磨。唉,怎么就不是刺绣课呢!绣活好卖,有个赚钱的念头顶着还勉强熬的过去,这大下午的,婉言做的都快哭了!
程秀安摇摇头:“你就做些小孩儿的衣服,换新的快,比较好卖!”
婉言悄悄打个哈欠:“照你这么说我还不如做我自己的衣服呢,横竖买衣服也是钱,省下的就是赚到的!”
“……。”程秀安无语:“你还有钱都无法诱惑的事情啊,不容易啊。话说我一直想问你,怎么就这么爱钱呢?”
这一问倒把婉言问住了,是了,到底为什么这么爱钱呢?刚开始的确是家里没钱,所以拼命的抄书度日。其实到后来房租收了,田租到位了,日常生活好像也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可她已经养成习惯,或者说是找到了乐趣。古代苦逼啊,虹桥再繁华,也经不住这么多年的逛。还真能繁华的过大都市?好吧,就算繁华的过大都市,也没啥好逛的。艺妓的表演弱爆了,本身他们是强悍,但以前她看的都是特效。你艺妓能演出阿凡达么?重点是,就算阿凡达很逆天,过两年就有更逆天的东西存在。而艺妓只能在最初震撼到她,时间长了也不过就那么回事了。现代人喜新厌旧的毛病真是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
再来街头的酸文,那就是言情小说,故事情节还不如HX,XX冷面总裁呢,别提跟网上那些大神相比了。文笔倒是很强大,问题是光有文笔那也不行啊!街头说书的,三国故事讲第一百零八回了,您能换成战国七雄么?闹来闹去,这苦逼的时代,她还就剩下个赚钱的乐趣了,真是!不过这话说了人家也不懂,只得含糊一句家境艰难。
京华女学是对全东京招生,甚至于说对全国招生的。有官宦之后就有贫寒子弟。当然多数是中产。有那么些个和婉言一样边学东西边做商品的,学堂里也见惯不惊,有时候先生甚至还指导一下怎么样的衣服鞋袜款好卖,哪样的吃食受欢迎。没错,这里还有厨艺课,学的是各色小食和家常便饭。务必追求京华女学出产的,必须达到全能的境界。可惜婉言厨艺天赋也不行,做的东西可以吃,但路人甲之极。看样子她的赚钱之路还是搞文化产业吧!
一天的最后一堂课是礼仪。学校里提供类似下午茶一样的点心一顿,顺手把茶道教给学生。从吃点心和煮茶开始,礼仪课就算启动了。上了一天课的学生们其实很累,然而礼仪就是你在最累的时候,也要能保持的,渗入骨髓的存在。所以学校里故意安排到一天的最末,为的就是锻炼学生的毅力。礼仪包含吃饭行走坐下起立等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甚至在这堂课里还会顺便教学生如何摆放家具——动起来方才能体现真正的优雅,坐在那里不动看不出基本功。学生们搬动花瓶摆果盘的时候,老师会进行全方位的,礼仪审美训练。
这对婉言这种家庭的学生,有用的不是一星半点。然而对中产以下的学生,这个真是纯属坑爹。婉言暗自吐槽:普通老百姓谁管你搬柜子还要搬的优雅不优雅?速度快力气大不就行了。呃,好吧,也许她们做妾用的着。没办法,北宋是个阶级社会,京华女学的毕业证只是附加分,最主要还是拼爹,没爹的至少能拼娘,再不然就只能指望有个天才的兄弟了。便是你有个姐姐嫁入豪门,多半也是不算数的。唉……前途渺茫啊!她真是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的出路了。话说,21世纪真的不可以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