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儿失声喊道,“利齿瓢虫!”
盖聂爬起身,看见密密麻麻的利齿,身上的鸡皮疙瘩如火山爆发似的冒了出来。
整个人几近崩溃。
但见林默儿正没命的奔来,已有些利齿瓢虫朝她迎面飞去。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忙咬牙握紧小拳头,朝紫色粽子身上发了疯似的一阵乱打。
破皮而出的利齿瓢虫猛然受惊,纷纷挥动翅膀,不停的发出“吱吱”的声音,就连先前飞去攻击林默儿的那些,也掉转方向,一窝蜂的齐向盖聂身上咬去。
林默儿见他完全不要命,眼眶顿时湿润,想开口喊出声来制止他,可“聂”字尚未出口,却见原本密密麻麻的利齿瓢虫已消失不见,半空中数不清的瓢虫牙齿暴雨般掉落在地上,将那紫色粽子已经千疮百孔的皮囊盖住大半。
只剩下身上鲜血不停地溢出、发了疯似的盖聂仍在原地猛锤乱打。
林默儿忙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嘴里不停的喊着“聂哥哥,我是默儿。”
过不一会,筋疲力尽的盖聂只觉天旋地转,不自觉的停下,此时见是林默儿,挤出几丝笑意,喊了句“林妹妹”,忽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沉,将林默儿结结实实的压倒在地。
时至拂晓时分,盖聂才渐渐醒转过来。
只见自己躺在蛇谷屋子床上的被窝里,一丝不挂的身上满是药味。
林默儿双手正撑在床沿打盹,心中一惊,猛的将自己身体抱住,忙问林默儿自己的衣服哪里去了,却听她说衣服已被利齿瓢虫咬烂,叫苦不迭。
他在小河村被慕薇儿和慕璃儿救下后,便跟着慕璃儿一路来到这里,身上只一套衣服。
无奈之下只得将林默儿拿来的一套她自己的衣服穿了。
谁知竟露出半个肚脐,惹得林默儿大笑不止,心中别扭万分。
林默儿为免他过于难堪,便转移话题,说起粽谷的事情,当说到利齿瓢虫时,盖聂亦是惊奇,当时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未曾料到最后竟是这般结果。
林默儿问道:“聂哥哥,那些利齿瓢虫厉害得紧,专喜钻入人的身体,将五脏六腑连带骨头啃个干干净净,却不知为什么,咬了你竟然都死掉了,你以前可吃过什么药?”
盖聂道:“听我妈妈说,我自小只有从娘胎里带来的病,但从来都没吃过什么药,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刚才说,那些利齿瓢虫专门喜欢钻入人的身体,难不成那个紫色眼睛的粽子就是这样被它们吃得只剩下一层皮了?”
林默儿摇头道:“不是。我听姑姑说,原本粽谷里的那些人死的时候,都服用了极特殊的药,但是那些药在不一样的人身体里,会让他们变成不同的粽子,能把它们引出洞的曲调也就不一样。”
盖聂惊道:“这又是为什么?”
林默儿道:“我也不知道,姑姑只说和这些粽子生前有关。依我看,那个紫眼粽子喜欢听那种高亢悠远,有些飘渺虚幻的曲子,结果里面却都是利齿瓢虫,想来生前也没安过什么好心,但又未得逞,多半是个欺软怕硬的坏蛋,所以变成粽子都那么笨,连走路都走不来。”
盖聂听得林默儿这般说,又惊又奇,问道:“似你看,咱们以后会变成什么粽子?”
林默儿噗嗤笑道:“我的傻哥哥,你又犯痴了。我方才说了,那些粽子都是死前服用了极特殊的药,才会变成粽子的,你和我又没有吃,怎么会变成它们那样,要变你变,我可不要。聂哥哥,你先休息吧,饿了记得吃,我得回去了,明天再来替你换药。”
说着,从小包里掏出包裹着油炸蜈蚣的丝帕放在他床头,转身走了。
盖聂因闲来无事,又想着林默儿刚刚说过的话,便将自己有记忆以来的所有事情一一细数,不知不觉已经入夜,却从未有吃过什么药的事情,只有薇儿姐姐给自己吃的一颗……
他突的跳起身来,“一定是薇儿姐姐的那颗仙丹,所以那些瓢虫要咬我,反倒把它们自己给咬死了,还有那些蛇儿,也一定是因为我吃下了那颗仙丹,所以才没咬我。”
想通这一节,他心下对慕薇儿的的感激又多了好几万分。
兴奋之后,不由得有些困倦,当下吹灭灯火,爬上床准备睡觉。
忽听得外面隐约有脚步声,忙又跳下床,躲在里门,透过门格缝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黑影已到廊下,盖聂心中一凛,心道:这人又是谁,这里几间屋子都亮着灯,怎么偏偏挑我这间灭了灯的屋子进来?
再见他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小心翼翼的伸手推门,盖聂忙从桌上抄起一只花瓶,双手紧紧握住,只待他推门进来看见床上没人时,从后面突然偷袭,一瓶将他打晕。
可谁知那人推门推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捂住嘴巴,闷咳起来。
盖聂心道:“这可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忙,看我一瓶子打不晕你。”
过了好一阵,那人才止住咳嗽,重又伸手推门。
盖聂忙握住花瓶,蹲下身子缩到里门角,只见那人进来直走到床边,似是发现床上无人,呆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刚才明明亮着灯的,怎么会没人呢?难道……”
盖聂趁他思索之际,缓缓起身,猛的一跳,双手挥瓶,直往那人脑袋上砸去。
他虽只有五岁多,身高尚不足一米三,但生来跳得极高。
当日慕薇儿在小河村初见他时,亦被他吃了一惊。
况且,此时举起双手,花瓶在半空足有三米来高,只听“砰”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瘫了下去,盖聂见一击即中,也不确定那人晕是没晕,忙转身出门,埋头往蛇谷谷口方向跑去,奔得几百米远,却觉前方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撞个满怀,立时吃了一惊。
抬头一看,见是三叔司马连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抓着他的手道:“三叔救我!”
司马连神亦吃了一惊,问道:“你在这里?你二叔呢?”
盖聂道:“我没看见二叔,刚刚有个人要来抓我,二叔会不会被他给拿住了?”
司马连神听说,忙一手携了他,一手按盖聂手指的屋子奔去,进屋一看,那人不是贺雪书是谁,急将他抱上床,盖聂亦觉不可置信,忙点了灯火,两人抓住贺雪书不停的摇了半天,方才见他苏醒。
贺雪书看见盖聂,摸着受伤的脑袋,问道:“你跑哪里去了,害得我为了找你,刚刚不知道被谁把脑袋给敲了,要不是昨天受伤……”
话没说完,眉头突然一皱,显然是疼痛得厉害。
盖聂见他不知道是自己,心下乐得不再提,又听他说昨天受伤,心想林默儿昨天说的那人是他无疑了,说道:“二叔,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说的藏器阁,反而被一群蛇儿给困住了……”
当下,将那晚如何被冰蚕蛇围困,又如何碰见林默儿放了自己诸事说给他听了。
却将林默儿第二天来找自己和在粽谷发生的事瞒住不提,担心贺雪书真的找他报仇。
司马连神听他说完亦是唏嘘不已,说道:“这就是了。”忽见盖聂穿着小女孩的衣服,忙问道:“你这衣服……”
盖聂急道:“那日被蛇困住,虽未真的受伤,但却将衣服给扯破了,那女孩儿来了之后见我这副落魄模样,觉得过意不去,便从她自家拿了衣服给我换,我没有其他衣服,所以就……”
司马连神跺脚道:“二哥,果然被你说中了,那放蛇打伤你的小女孩定是那小妮子的徒弟无疑。”
原来,那日贺雪书口中虽答应带着盖聂,却并不想教他墓下的手艺。
所以才故意编造出“藏器阁”,他们兄弟几个虽然住在墓谷好几年,但仍有几处地方从未去过,好让他就算碰巧遇见司马连神也问不出半点来。
自己则只需要胡乱编造一处地方,然后好好斥责他一顿,借口不教他任何东西。
然后再挑个机会将他送出谷去。
这样既不驳斥了赢飞笑的面子,又能不招惹湘西药王,一箭双雕,至多被司马连神埋怨几句罢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小妮子”,正是湘西药王黎婉清。
谁知却弄巧成拙,贺雪书第二天来找盖聂,准备斥责他一番时,却恰巧遇见林默儿。
当下被冰蚕蛇打得半死后,勉强撑到赢飞笑所住的尸谷,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赢飞笑忙召集众人一齐替他调理,他待伤势稍微好转,寻个空档便即又悄悄过来,却被司马连神瞧见,是以也跟着他过来。
贺雪书因事情连出意外,也不好再提将他送出谷去,便道:“三弟,依我看,不如依大哥那日所说,将盖聂送到尸岭去,那小女孩儿就算真的告诉那小妮子,断然也不至于跟尸岭四鬼过不去,论起用药,药王宫和尸岭可都在伯仲之间。只不过为保万全,恐怕还得你亲自走一趟,大哥那边我去说。”
盖聂正想说林默儿不会告诉她姑姑自己在墓谷里。
哪怕说了,也绝不会连累叔伯婶子。
却听司马连神说道:“看来,暂时也只有这样了,黑白鬼我前两年跟他打过交道,好好跟他说说道理,应该没问题。”当即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