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又一次靠近大陆,沿海岸而行。广袤原野,人烟稀少,岸边偶见村落人家。人民肤色黝黑,身材矫健。亨利说这块土地叫非洲。天气炎热,日光强烈。航行了近一个月,只下了一天雨。
众人都是在清晨和傍晚在甲板上喝茶,饮酒,聊天。每当象群,长颈鹿和野牛群出现时,便一阵欢呼。非洲的动物与别处不同,众人都新奇不已。侍书见到了和象园不同的非洲大象。比阿布还大,象牙还长,耳朵大出几倍。和阿布们一样,一家家群居一处,互相保护,守候,几只小象穿梭其中。无忧无虑的和水鸟嬉闹,饿了便去找妈妈吃奶。
侍书想起阿布,不知是不是在一个厚道人手上,是不是要日夜工作。阿布自幼在象园长大无忧无虑,也是一个脾气倔强的小公象,没了庇佑,怕是要挨不少打。
一日太阳刚刚落山,余热未散,不过众人都等不及来到甲板上透透气。亨利正拿着一本有地图的书,在给侍书解释现在他们在哪里。这时另一支同样插着英国国旗的商船在不远处路过,只是船上有一排军士站在船头,满身武装,严阵以待。
侍书商船的大副挥旗打招呼,可那个商船毫不理会。渐渐开到相反方向,消失在天边。侍书一脸迷惑的看着亨利。海上寂寞。如遇到其他商船都会挥旗打招呼。有些人还会跑到甲板上喊话。相互问候。
可惜这个船上的军士却毫无表情,满眼戒备的看着四周。侍书看得诡异。即便是英国的军舰,士兵们也一样在甲板上大声向商船吆喝打招呼。
亨利道:“看来这是一艘装载奴隶的船。看样出发不久,弄不好随时要发生暴动的。在上边的军官日夜提防,不会和其他商船有来往。争取顺顺利利飘洋过海去美洲。
侍书听得一愣一愣,贩卖奴隶到大洋另一边,那他们岂不是再也回不去家乡了。亨利无奈的点点头。不过现下所有商船里,就数这宗买卖最赚钱。可怜这些成为奴隶的非洲人,能活着挨到美洲已经不易。之后便要在庄园做苦工。
侍书听着愤慨,直接到别人的地盘抢人做奴隶。无本生意,自然利润丰厚。可也丧尽天良。
亨利无语,心知奴隶贸易不妥,但英国也不是第一个做此贸易的国家,即便英国收手不干,也会即刻被他国替代,金银利益摆在眼前,再多的道德和道理都会被践踏的烟消云散。
亨利和母亲比起来,不算勤奋虔诚的基督徒,但每每周日礼拜祈祷时,心里的愧疚越发浓重,不知所做之事是否在上帝眼里是对的。当然做完礼拜,这些问题就淹没在忙碌的工作之中,无暇思考了。
不过最近亨利把侍书的爱加进了祈祷里,希望上帝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亦或是告诉自己未来的路是不是该在乡间买个小屋做乡村教师,或在机会遍地的伦敦安家立业。自己热爱航海,但总有一个人让自己想停下脚步,开始安稳踏实的生活,不要妻子担心,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商船又沿着海岸线行驶月余,海岸时隐时现,少有人烟。不过亨利说不日便可到开普敦港,去年英军把港口从荷兰人手中夺过来。现在停靠那里比较方便。侍书心想,又是一例欧洲人在别的地盘打来打去,一争高下。
到达开普敦港口时,风和日丽,天气也十分凉爽,冷暖适宜,侍书所经历的城市,要么像京城那样冬严寒,夏燥热,要么像安南一样闷热难耐。印度更不用提,终年炎热。而当商船跨过赤道南下时,天气日渐凉爽,海风吹在身上让人心旷神怡。
天气好,心情嘉,侍书看亨利众人都顺眼多了,被一百零一次纠正发音后,还会笑嘻嘻的再错一百零二次。
开普敦港比卡卡特港大出几倍。商船熙熙攘攘的停靠在港口。侍书的商船本该在几个月前停靠于此休整,经历了风浪和海盗,又在印度耽搁了数月,如今早错过了自己定位的日期,还要重新缴费。
亨利和船长商量一下,只在开普敦港稍作停留,补充物资,然后加紧赶回英国。不过几个商人一合计,来都来了,看看本地还有什么可买的。早已听说南非的象牙黄金很是出名。船长本只打算停留五日,众商人凑钱又延迟五日。毕竟一位难求,也不能停太久。
一个月在船上悠闲的慢日子暂时告一段落,亨利又开启了忙碌到脚不沾地的日常。
近年来开普敦港是欧洲商船开往印度和南洋的必经之港。自然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有不少商人专做咸肉,面包,远航食材补给生意。修船的公司鳞次栉比,很多日渐壮大。街道宽阔嘈杂,人人形色匆匆,神色凝重,不时看见一队队的黑奴在军官的押解下向港口走来。空气中到处蔓延着不安和紧张。
亨利把女孩子们安排到小旅店后,嘱咐不要随意乱跑。此处不似卡卡特港,安静平静,南来北往的杂人极多,千万小心。说完匆匆去找船长商议公事了。
侍书在船上过的十分充实惬意,可惜其他两个女孩却各怀心事。玛丽一直在生安娜的气,生亨利的气,顺便酸酸的看着侍书。爹妈心上的宝贝,走出这个小世界,便不再是任何人的中心了。侍书也想宽慰玛丽,怎奈言语有限,侍书的安南语和英语还不够去安慰他人。不似安娜安南语和汉语都说得。
不过这丫头更是奇怪了,自从离开卡卡特港后一直蔫蔫的,侍书试着安慰,可安娜闷闷的,什么也没说,还时常晕船,每日都睡昏昏。侍书想来她怕是也累了,外加和军官分开心里难过。安娜这些年从未见过本族男子。青春女子见到热血方刚的军官自然容易迅速坠入情网。可惜随之而来便是为情所伤。侍书见过好些女子都是如此。
女孩子们好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掏肺,翻脸也是一瞬间,中间若是还夹着共同心仪的男子,那友情更是瞬间化为灰烬。
在小旅馆洗过澡后,安娜和玛丽各自回房间休息。侍书却好奇的看着窗外。想看看这港口是何摸样。
侍书睡在顶层阁楼,看得见周围房屋的天台顶层,几个肤色黝黑的小女孩在忙着晒被单,动作干净麻利,一会儿一个欧洲妇人走上来,又放下一堆衣物,吼了几声,随手打了其中一个女孩两巴掌。女孩儿们胆颤心惊的立在原地,等妇人离开,才又开始劳作。惶恐又麻木的神情一下刺痛了侍书。
同为女婢出身,深知要是摊上刁钻主子该多艰难。街上不时有一队队带着脚镣手铐的黑人奴隶像牲畜一样被驱赶。不时有哀求,哭号,咒骂声从街上传来。
亨利很晚才回到旅店,带回了一大包各色海鲜。炫耀道:“听说这里的海鲜十分出名,你看虾和牡蛎都比别处大一倍。大家饥肠咕噜,众人饱餐一顿后,便各自睡去,夜里不时听到哭号嘶叫声。
侍书迷迷糊糊不知是否在梦中。希望快点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