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心道:“原来你也是徐长老和单正邀来的。”又想:“素闻智光大师德高望重,决不会参与隐害我的阴谋,有他老人家到来,实是好事。”
赵钱孙忽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的大战,智光和尚也是有份的,你来说吧。”
智光听到“雁门关外乱石谷前”这八个字,脸上忽地闪过了一片奇异的神情,似乎又兴奋,又恐惧,又是惨不忍睹,最后则是一片慈悲和怜悯,叹道:“杀孽太重,杀孽太重!此事言之有愧。众位施主,乱石谷大战已是三十年前之事,何以今日重提?”
徐长老道:“只因此刻本帮起了重大变故,有一封涉及此事的书信。”说着便将那信递了过去。
智光将信看了一遍,从头又看一遍,摇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旧事重提?依老衲之见,将此信毁去,泯灭痕迹,也就是了。”
徐长老道:“本帮副帮主惨死,若不追究,马副帮主固然沉冤不雪,敝帮更有土崩瓦解之危。”
智光大师点头道:“那也说得是,那也说得是。”
接着,在众人的目光下,智光大师缓缓将当年的经过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其中还包括乔峰被送到乔三槐夫妇的家中,乃至乔峰幼时向一少林玄苦大师习武一事。
乔峰叹了一口气,却未显得有分毫的怒气,只是转过身对着顾江一拜。
“大哥使不得!”顾江连忙托住了乔峰。可乔峰功力精深,顾江根本扶不住,便眼睁睁看着乔峰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二弟莫要推托!莫不是二弟神盘鬼算之姿,今日乔峰身死倒是小事,但是却得枉承下这无边恶名。”乔峰道。
不仅是乔峰,但凡是这里一早就在场的,都对顾江敬佩有加。
只不过凭借全冠清发动叛乱,以及其寥寥数语,便丝毫不差地推算出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这青衣郎君顾公子,智谋堪比古之谋士啊。
而此时全冠清已经心如死灰。
若是顾江单单推算出这一切,那还有机可乘。但是偏偏顾江推算出了这一切之后,谭公谭婆赵钱孙乃至智光大师都相继而来,将汪帮主的遗信说了出来,甚至还有数十年前的雁门关一役都无所保留。
方才顾江是如何推断?全冠清给乔峰安排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身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亦有不少德高望重之前辈作证,这已然是全然符合。
若是没有顾江,那这丐帮帮众在听完这些之后便会深信不疑乔峰的图谋不轨。但是顾江已经将这些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那么帮众听了会怎么想?他们已经确信顾江的话都是真的了!
不仅这些前辈的话没人当真,反倒是顾江的天纵之才会被所有人铭记。
运筹帷幄,这是大将之姿啊!
“多谢顾公子!”在乔峰之后,在场不知有多少人的丐帮弟子,齐声对着顾江便是一拜,恭敬到了极致。
幸好今日有顾公子,不然乔帮主今日比遭奸人所害!
“众位弟兄都客气了,乔大哥本就是我顾江之结拜兄弟,顾某岂有冷眼旁观之理?”看着这么多人都对自己行礼,顾江也是感到头皮发麻,连忙回敬道。
而此时,刚来没多久的谭公谭婆赵钱孙,泰山五雄铁面判官和智光大师都是相视一看,不明所以。
尤其是马夫人,那故作伤心的神情也是僵在了脸上。
没理由啊,这些真相被说了出来,乔峰应该遭受所有人的唾弃,为何丐帮帮众此时无动于衷?倒是给这个顾江行起礼来?
“作甚!尔等作甚!”徐长老怒不可遏,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
“徐长老稍安勿躁!”白世镜上前,安抚着徐长老。
“稍何安?何必勿躁?”徐长老见白世镜来安抚自己,心中怒气不减,瞪着白世镜道,“乔峰小儿乃是契丹狗贼,今日做我丐帮帮主便是为了图谋我大宋江山!尔等既然为我丐帮子弟,为我大宋百姓,为何不擒下乔峰,反倒是向一外人行起礼来!”
其余几人不是丐帮中人,也不好开口插话,只有站在一旁待徐长老行事。
“徐长老您有所不知,待晚辈向您一一道来。”白世镜压力不小,擦了一下额上的汗,便上前向徐长老等人将此事一五一十地道来。
不多时,白世镜便将事情的经过和顾江的话都告诉了眼前这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
“这?”徐长老心里这时候也没有底了,回头看了看赵钱孙和智光大师。这两人都是当年事情亲身经历之人,此时也只有听这两人如何说了。
但是听完白世镜的讲述,赵钱孙与智光大师也懵了。
当年之事极为隐秘,根本没有外人知晓。再加上顾江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岁上下,又如何知道三十年前的那件事。而且此事之中又似乎有了不少疑点,比如说这件事分明与全冠清没有半分关系,但是偏偏整件事之中都有全冠清的身影。
若不是两人亲身经历过三十年前的雁门关一战,恐怕他们此时已经相信了乔峰是被冤枉的。
眼见着最重要的两人心里已经有了些动摇,在一旁许久没开口的马夫人突然哭出了声:“乔帮主声名远扬,身边能人异士倒是不少。只可惜我区区一丧夫之妻,便是有着亡夫之手书,也不能为亡夫讨个公道了。”说着,便是哭的说不出话来。
顾江见了,心中倒是火大。
这个女人,勾引乔峰不成便要置他于死地,好生恶毒。而且她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哭诉自己无法为汪帮主伸冤,实则是在暗骂乔峰地位高,位高权重与自己一起欺负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果不其然,见马夫人一哭,赵钱孙和智光大师也是定下了心:“话虽如此,但是汪帮主遗书尚在,这做不得假。”
“哈哈哈哈……”听到这话,顾江又是一阵大笑。
智光大师眉头一皱,心中觉得这少年好生无礼,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开口道:“不知贫僧说错了什么,竟引得少侠如此大笑?”
顾江止住了小声,面色冷淡,冷笑着说道:“智光大师,你说这是汪帮主手书,那你可曾亲眼见到汪帮主手书此信?”
“贫僧非丐帮中人,不在汪帮主身旁,自然也见不到他亲手留信。”智光大师眉头一皱,有些不满,但还是如此回答道。
“那这遗书可曾放在丐帮最私密之地,日夜着人严加看管?”顾江又问道。
“这,贫僧不知。”智光大师愣了愣,说道。
“不曾。”徐长老接过了话语。汪剑通虽是帮主,但是其遗物不可能如此大废心力去保护,这是显而易见之事。
“我再问,以诸位的武功,潜入一个并不隐秘,且无人看管之地留下一纸信笺,可有难度?”顾江再道。
“不难。”徐长老应道。
“那诸位凭甚认定这便就是汪帮主的遗书!”顾江冷哼一声。
众人鸦雀无声。
“但信笺里是汪帮主的亲笔,这瞒不过单某的眼睛。”唯有单正开口了。
“好,乔大哥,不知此地可有纸币,在座的各位身上可有亲笔?”顾江回头,对着乔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有!”乔峰接道。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有什么东西寻不到?更何况最普通的文房四宝。乔峰当下便命人去了纸笔,碾了墨块,又取了一封丐帮中人身上携带的书信。
顾江见东西都来了,也不多说什么。
取过笔,将白纸放在那封书信之上,映着书信上的字便描了下去。不多时,便将整封信都描写了一遍。
顾江这时候拿起两张纸,左右手各拿一张,放在了单正的眼前。
“前辈慧眼如炬,敢问前辈,这两张纸,一封为丐帮帮众手写,一封乃我当场临摹。这二者上的字迹,可有半点不同?”
顾江的话重重的击打在单正的耳中,振聋发聩。
因为这二者字迹几乎完全一致。
接着,顾江不理会他人,转过身去对着在场所有人说道:“汪帮主乃丐帮之主,日中定少不了处理丐帮帮务,写的书信必不在少数。而全冠清身为丐帮九袋长老,要获取这些书信简直是轻而易举!”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自己这一身气力把控地正是滴水不漏。区区模仿字迹,又有何难度?”
“不!凶手必是乔峰!赵钱孙赵前辈和智光大师当年的雁门关一役见过那契丹人。据赵前辈所说乔峰与那人身形一模一样,难道这还不是父子血亲?”这时候,马夫人实在是坐不住了。
要是在这么下去,自己这些人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荒谬!”顾江冷哼一声,没理会马夫人,而是转过身去对着赵钱孙问道。
“赵前辈,我尚尊你一声前辈。我来问你,三十年前你可真看清了那契丹人的面貌?或是说,你当时真敢看那人的面貌!”
“嗡!”
赵钱孙脑中一阵轰鸣。顾江这句话直接打在了他的心头上。当时一战,那契丹人何等武艺,一人便杀得他们二十多人丢盔弃甲战况惨烈。说实在的,当时赵钱孙只记住了契丹人的身形,至于面貌,还真不好说。
“这。”赵钱孙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连智光大师也沉默了。当年他一掌便被打了出去,加上时间已久,自己武功尽失年纪也大了,他现在其实也对那契丹人的容貌有些记不大清了。
“我乔大哥虎背熊腰,本就身材壮硕。契丹人乃游牧民族,常年打猎马背上生活也比中原人要壮实地多。怎么,这年头两个身材高大的人便能做父子了?”顾江的冷笑将本来深信不疑的几人说的哑口无言。
里面的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
这时候顾江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方。顾江心里倒是一阵得意,开玩笑,哥可是玩微博的人,日常就是在网上跟人撕逼,难不成今天还能输给你们几个愣头青不成?
想着,顾江也不开口,而是等着面前的几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