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佛拉达少校摸了摸已经拉到颈部的加压服拉链和锁扣,他头盔内置的侧面屏幕上已经显示着整套防护服的状态,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摸一下更令人安心。
数据流正在洒满他眼前泛着绿光的一体式屏幕,然后沉淀为机场跑道的合成图景,和多张屏幕上下分布的常规座舱设计不同,半包覆着驾驶座前侧的一整块半球形屏幕显示着机体周围的图景,而机体数据则会以半透明的投影显示在屏幕上驾驶者目光投向的角落。
很显然,这是更加适合ms的便于观测周围情况的设计,虽然在屏幕的一角显示出的,他正坐在其中的机体的三角形外形并不属于ms。
在空军情报局和情报统合部一起找上他的时候,他原本是想拒绝这个任务的。他直觉的认为一切和情报机构,尤其是对内调查机构扯上关系的任务都包藏着草菅人命的政治阴谋。他原本就能嗅到刚刚结束的阿拉斯加战斗中某种属于阴谋的味道,战后玛琉.拉米亚斯对他说的事情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不过作为一个坐在驾驶舱里多过坐在办公室里的人,他清楚那种东西自己如果去关心太多的话,会带来麻烦。
那是几周前的事了,刚刚从战备值班中解脱的飞行队长穆还没有来得及去履行他前往后方担任空战教官的调令,而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命令,空军的情报局的人需要和他见一面。
那些情报人员最先带给他的秘密是一个,大概是好消息,至少他会这么说,那是威廉.撒扎兰特上校被秘密逮捕的消息。
他还记得那个人,而且他觉得在接下来的人生中都不会忘记那张容易引起他攻击欲望的脸;就是他在大天使号风尘仆仆的横越太平洋最终停靠在阿拉斯加军港的时候出现在了通讯屏幕上,然后他赶下了船上的每一个人,让已经很缺乏休息的水兵,包括军官们隔离然后等待审查,在隔离他们的走廊上派驻了武装的卫兵,然后傲慢的宣称他们全部涉嫌通敌,泄露军事机密,或者临阵脱逃。
“然而事实上,我们发现了他本人通敌的证据。”
情报统合部的黑衣人如此的说道。
“而且发现的并不及时,”军方情报局的人苦笑着肯定了他的看法,“但是我们也都很清楚,通敌行为往往并不是一个人的单独行为。”
“所以你们是希望我监视中队的某个人吗?”穆还是明显的皱起了眉头,这毫不掩饰的表现或许会引起对谈者的不满,但是他本人也就此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我们的目标只针对那些内部的隐患,而你的任务还是飞行...。”
然后空军的情报局人员在前者说的太多之前制止了他,“这些内容目前已经超过了你的保密等级,我们不能涉及更多的内容,但是我可以告知你的是,这次行动已经得到了司令部的批准。”
“那为什么来找我的是你们,而不是直接发来一封命令?”
“为了保密,这次任务不仅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同时需要的是,一个不是他们朋友的人。”
穆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了他们指得那个“他们”是谁。
在类似的几次对话,然后获取了一些信息之后,他接下了这个任务。
然后在安克雷奇空军基地的地下设施里,他看到了这架黑色的三角形。
“如果你们早点让我看到这个的话,我或许会早点加入这个任务的。”穆开玩笑的如此说道,然后难以控制自己般的走近了那黑色的机体。
在ms开发的支持者逐渐走向主流的年头,并没有太多人会继续开发这种典型的,没有手脚也无法变形的飞行器。但是它很特别,虽然不清楚它开发的背景或者原因,但是对于一个在宇宙开ma之前也飞过足够数量的飞机的飞行员来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扁平如刃的锋利机头,向后延伸的流线型机身,和机身融合一体的,狭窄而轻薄的机翼,以及弧形的背部之下所隐藏的大型发动机都在说明它的设计一切都是为了高空高速服务。
“哟,总算来了啊。”迎上来的年轻人却是穆的一位熟人,弗瑞德.杨一脸疲惫的递过来他的记录终端,“这里的项目总算快要交接完,看来我很快就能回华盛顿了。”
同行的情报统合部官员在终端上按下了手印,“这位就是机体的预定驾驶员了,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吗?”
“总之是相当麻烦的机体,如果是少校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杨将半边身子斜靠到墙上,然后点开了墙上的面板,“br-107,黑鸦,高超音速侦察/轰炸机,而且还是有人机。上次大战之后的项目,目标是一个小时内侦察全世界,然后如果有必要的话,进行精确打击。国会给了不少钱,造出了两架原型机,一架无人一架有人,然后这是第三架,因为这之后的世界局势,从未使用过。特点和问题都是高空高速高g力,大概调整者才能承受,自然人的话,即使穿了特制的高g力驾驶服也得脉冲式加速。驾驶舱是半全景式设计,现在想来,倒是个颇为超前的想法。这有以前试飞的操作手册,驾驶舱也是模拟器,导入程序就能模拟飞行。然后嘛,机体状况良好,可以地面试车,可惜因为保密原因,不能试飞。”他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不能试飞吗?”空军方面的一位负责军官皱了皱眉头,“这样会有很大的风险。”
“但是试飞的话,有可能被发现,它的速度太快,飞行轨迹可能会被注意到。”杨耸耸肩回答道。
“那么,可以确定这个基地本身的保密性?如果那样的话,我可以姑且相信这里的维护人员。”作为飞行员的穆显得没有顾忌太多。
“这里的保密性倒是不值得担心,安克雷奇的机场一直都是个不受重视的地方。如果是30年前,我们会担心欧亚和东亚的渗透,但是现在,无论是欧亚东亚,还是plant都只会盯着华盛顿,盯着大学和高技术研发机构,还有有ms的地方。即使他们听说了这个也不会在意的,飞机已经是脱离时代的东西了,即使是这种高超音速的乘波体推进器也是如此。”
“那,那些人呢?我们要用它对付的?”
“你指的那些资本家?还有他们赞助的波斯菊?他们更不会关心这个,他们会关心高级军官和政客的行程,关注钱和力量,他们会和plant的人一起盯着我们每一个可能研发ms的地方,然后是每一个去夏威夷或者佛罗里达度假的官员,但是不会是这里的冰天雪地。即使这里有保密项目也不值得他们窥探,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没有被他们插手过的项目就是无用而缺乏价值的,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快要死了。而只有被他们投资过的东西才会活下来。至于这个,它再先进也只是一架不符合的时代的老飞机罢了。”
“不过你不会相信这个对吧,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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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喷气式发动机,乘波体飞行器的脉冲发动机的巨大推力给人体的感受更像是火箭的发射而不是飞机的起飞。强大的g力将穆牢牢的压在座位上,驾驶服的抗g机制在他腿部周围的气囊充气,压迫着血液留在头部而非在惯性下集中在腿部,但他的视野还是在因为缺血而发黑,这样的压迫感和严重黑视已经超过了他曾经驾驶过的任何一种机体所能做到的程度。
他能在全景屏幕上看到飞行器在一个瞬间穿过云层,甚至看不清那些云层被推开的动作,只能看到周围的空气在摩擦高热下微微放出红光,而与此同时,飞机的高度和速度也投影在他的头盔上。要爬到6万米高空还需要一点时间,即使对于这个速度超过10倍音速的飞行器来说也是如此。
技术上说它可以飞的更快,不过并没有那种必要,因为地球的大小是有限的。一个红色跳动的倒计时出现在屏幕的一角,半透明的文字和符号浮在全景屏幕所投射的,无法分辨是云层还是大地的广阔苍青色上方,接着出现的是地图,以及在其上延伸的曲线,而在视野的上方,头顶的屏幕上显示的,是逐渐向着属于宇宙的黑色变化的深蓝。
就像计划中的一样,在倒计时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再一次踩下了踏板,同时拉住操纵杆。计算机将他的拉杆和加速调制为了一串不连续的过程,因为太久的加速或者爬升的g力足以导致在重重保护下的人晕厥。脉冲发动机只能间断式的喷出离子尾焰推动着机体向上跃升,大气上界的稀薄空气在摩擦下形成的红色光晕在全景屏幕上蔓延,他头盔上的数据在告诉他机体的表层温度正在升高,但是还在可承受范围内。
高度到达6万米,这条航线到达了一个节点,一个新的倒计时跳出,同时出现的数据接收的绿色符号,低轨道的导航卫星开始给这个难得进入它数据传输范围内的友军单位传输一系列数据,其中最重要的是时间以及坐标。因为高速飞行的相对论效应,飞机上的计时器已经和地面有了微小,但是无法忽略的误差。头顶上方已经能看到属于宇宙的黑色,他只有几秒钟时间来接收这一切,地图上代表着本机的绿点闪烁了一下,数据更新的完毕的信号已经传达,他减小了发动机的截流闸,然后缓慢但是坚定的向下推动了操纵杆,让机体转入下降。机体开始钝重的下压机头,头盔内的气囊开始压迫整个头部,但是他的双眼依旧开始充血。不知是因为充血还是因为摩擦的热焰,飞行器向下一头扎入的云层在他的眼中也泛出炽热。
在地表无人能见到的飞行轨迹从北冰洋沿岸出发,向南划过了整片北美大陆,然后在加勒比海的热带上空弯出一道弧线,一路向北的航线终点直指北大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