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孙柠慧的称呼,钟恬和钱磊都很意外。钱磊毕竟不是宋氏的人，惊讶过后就没什么感觉了，钟恬却有些震惊：“孙设计,陈小姐是你的姐姐？”
她看看孙柠慧，又看看陈念娢，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从来没听陈念娢提过？
孙柠慧点了点头：“对啊，钟总监,我……”
话没说完，陈念娢打断道：“钟总监,我的母亲和她的父亲是重组家庭，我只在她家里住了半年就被她的父亲和我的母亲送出了国,这些年没有人问过我的死活，她家的户口簿上也没有我的名字。所以不管是从法律层面还是人情层面来讲，我和孙小姐都没有任何关系。”
“……”
孙柠慧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陈念娢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即使是不了解情况的人,也对她们之间的关系一清二楚了。什么是姐姐？一个被你全家都抛弃的人,还有脸叫姐姐？
钟恬本身就对孙柠慧的感觉就一般,此刻更是多了几分气愤,声音里带着讽刺：“既然如此,孙设计又何必在我们面前假惺惺呢。”
“……”
这里毕竟是在宋氏，又是人家的家务事，钱磊不太好插嘴。不过听了钟恬的话,还是很赞同地点了几下头。
孙柠慧被他们气得不轻,看着陈念娢：“妈还不知道姐姐回来了,姐姐非要和我撕破脸吗？”
她这句话摆明了是在威胁。
陈念娢反倒笑了：“我还以为上一次见到我以后,你就跟你的好妈妈说了,怎么,你还没有告诉她吗？让我猜猜，是不敢，还是怕被她知道我回来了？”
“……”
仿佛是被她戳中了心事，孙柠慧瞬间变得心虚起来：“你、你胡说什么？”
她为什么要害怕被妈知道她回来了？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陈念娢淡淡地说，“今天我来这里是来参加项目竞聘的，作为竞争对手，我并不想在私下里和孙小姐有什么接触，所以麻烦孙小姐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孙柠慧连忙喊住她：“姐姐——”
“……”
陈念娢完全没有回头。
钟恬和钱磊见状，也跟了上去。
孙柠慧急了，大声道：“我希望你能够主动退出这个项目。这里是宋氏，下午的投票你不可能赢的，宋氏和沈氏合作的项目也不会让你一个外人来参与！”
“……”
陈念娢原本不想再理她了，可孙柠慧这句话却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陈念娢回头，盯着孙柠慧：“既然你觉得我赢不了，我退不退出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除非——”
她停了下，一字一顿地说，“你在怕我。”
-
钟恬带着陈念娢和钱磊去了宋氏集团的餐厅吃饭，她是管理层，有专门的高管餐厅，用餐的人少，环境也更雅致。
三个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钟恬点了几个菜。刚好谢亦瑶给陈念娢发来微信，陈念娢询问了钟恬意思，就让她一起来了。
谢亦瑶到的时候，三个人刚好在聊先前的事情。
“她居然这么跟你说？”谢亦瑶无语地翻了一个大白眼，“以前我还真是高看她了，觉得她确实有点儿设计天赋，结果这点儿天赋就是让别人主动退出，把项目让给她？”
她觉得很难理解。
谁手上的项目不是凭本事争取的，尤其是在宋氏这样的大公司，孙柠慧怎么能有脸说出这种话呢？
陈念娢没说话，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孙设计的一番话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钟恬叹了口气，“她平时仗着和宋总有私交，在公司里眼高于顶，大家也都让着她，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就是就是。”谢亦瑶赞同地点头，转头对陈念娢说，“念念，你别理她，我们公司可没有项目不让外人参与的说法，只要你足够优秀，没有人会对你有意见。”
陈念娢说：“我知道。”
“那个，陈小姐。”一直没说话的钱磊忽然开口，“你今天上午在会上展示的那些设计图，能否发给我一份？”
陈念娢不解地看向他。
“我保证，我绝对不是要窃取你创意的意思。”钱磊知道设计师都很看重这一点，特别是一个还未问世的作品，所以他才特地强调，“我把你的设计理念在我们公司的内部群里说了，大家都对你的设计十分感兴趣，想要看看设计图。”
原来是这个意思。
陈念娢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手机里只有照片，可以吗？”
“可以可以。”钱磊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他们外传。”
陈念娢笑了下，拿出手机操作。
她没有说的是，即使她的作品被外传也没有关系，她所有的设计图里都藏着她的署名，独一无二，即便被盗用，她也能证明是她的。
这是高二那年有个人教她的。
她一直用到现在。
陈念娢刚把照片发完，退出和钱磊的聊天框，马上看到有一条新的消息进来了。
是宋彦池发来的，问她在哪里。
陈念娢回了个“餐厅”。
不多时，门口乌压压地涌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几分钟前才给她发了消息的男人。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看起来有点年纪的中年男人，上午的会议他们也在。
见陈念娢盯着宋彦池的方向看，又不像是在看宋彦池，谢亦瑶立刻懂了，凑到她的耳边低语：“那两个是董事会的人，好像和孙家的关系不错，之前孙柠慧刚进公司也不怎么被看好，不过这两位董事倒是一直站在她那边。”
陈念娢点头表示了解。
怪不得孙柠慧信誓旦旦地说她不可能会赢，原来是带了后台来。
果然，谢亦瑶刚说完，她们就看到孙柠慧也跟在宋彦池一行人的身后一起进来了。
宋彦池进门后视线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明显是在找人。
等他看到陈念娢所在的位置时，他没有犹豫，举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被突然丢下的两位董事愣在原地，对视一眼后，也跟着朝那边看去。只见宋彦池站在上午发言的那位设计师旁，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后者点了点头，看起来竟然有些乖。
乖？
意识到这个想法后，两位董事纷纷摇头。
这个女人虽然简历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可上午的发言十分老成，并不像是一个刚留学回国什么经验都没有的设计师。
凭他们数十年的阅人经验，这个女人绝对和“乖”这个字沾不上边。
宋彦池和陈念娢只说了几句话就回到了人群里，而后所有人都四散找位置坐，安静的餐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陈念娢他们来得早，宋彦池到的时候他们点的菜就已经上了。
他坐在离陈念娢不远处的位置上，从陈念娢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背影。
谢亦瑶和钟恬都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而钱磊并不是一个在感情上八卦的人，因此宋彦池来了又走，对他们这桌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
饭后，陈念娢一行人先回了会议室等投票。
谢亦瑶也想留下来一起看结果，不过却没这个资格，只好一个人先回了办公室，让陈念娢投票结果一出来就告诉她。
投票开始前，钟恬问陈念娢：“紧张吗？”
陈念娢想了下，摇头。
结果无非也就是两种，是她，或者是孙柠慧。无论哪个结果，她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确实不怎么紧张。
她没什么感觉，但她身旁的另一个人反倒紧张得都快冒汗了。
“陈小姐，你看，我们公司群里的同事都在说，最后结果如果不是你的这份设计，他们就集体退出这个项目。”钱磊把手机递给陈念娢，屏幕上正是他们公司的聊天群，“我们的同事一致认为你的设计比孙柠慧的更切合度假村的主题。”
陈念娢没有去接，只是低头看了一眼。
满屏都是在说喜欢她的设计之类的话。
能够得到认可，陈念娢当然也很开心。
很快，下午的会议开始了。
这场会议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投票选出最终的设计方案。
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两张纸，一张上写了孙柠慧的名字，另一张则写了陈念娢的名字。投票规则也很简单，把更欣赏的那个方案设计者名字的纸放到投票箱里，最后谁的多就选谁。
在经过了一个中午的考虑时间，每个人投票的速度都很快，没一会儿就把票数统计出来了。
当票数被公布在屏幕上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平票。
居然是平票！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算是众人的预料之内，毕竟两个方案都很精彩。
可孙柠慧却接受不了！
这里是宋氏，她可是宋氏的首席设计师，凭什么在她的地方投票，还能和陈念娢平票？难道不应该是她彻彻底底地碾压陈念娢吗？
负责宣布结果的贺一航看到票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了。
他看向宋彦池：“老板？”
“等一下！”孙柠慧突然起身，“我们在场有三十九个人，为什么总票数只有三十六票？”
“这……”
别人没看清楚，可贺一航站在前面，看得特别清楚，少三票是因为宋彦池和两位董事都没有投。
但两个董事平时一直很支持孙柠慧，这次想必也不例外，如果加上他们两个人的票数，即便宋彦池把票投给陈念娢，陈念娢也不可能拿到这个项目的设计资格。
贺一航现在还有点摸不清楚宋彦池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要支持谁。但就他个人而言，他更喜欢陈念娢的设计。
正在他为难之际，会议室里响起两个声音，正是那两位没投票的董事。
“我还没投。”
“我也没投。”
第二位董事说完，看了宋彦池一眼，“宋总应该也没投吧？”
这时候，大家都把目光移向了宋彦池。
宋彦池嗯了声，淡淡地说：“那就投票吧。”
先前第一个说话的董事这时又开口了：“我看我们也没有匿名的必要了，干脆直接投吧。于情于理，柠慧都是我们公司的人，既然是我们自己的项目，当然得由我们自己人来做。所以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投柠慧。”
孙柠慧闻言，眼睛瞬间亮了。
她得意地瞥了一眼陈念娢，就算平票又怎样，最后项目的主设计师还不是她？
另一个董事点点头，半点没墨迹：“老徐都这么说了，我也赞同老徐的看法，我的票也投给柠慧。”
事到如今，结果其实已经出来了。
支持孙柠慧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而支持陈念娢的人，犹豫结果并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也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然而，在场的人里面，还有一个人没有投票。
宋彦池不表态，贺一航依然没有宣布结果。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宋彦池抬眼：“怎么，都在等我的答案？”
“……”
没有人吭声。
“我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宋彦池淡淡地看着众人，视线从左往右，最后定格在了陈念娢的方向，“我投——”
“第二份方案。”
“……”
第二份方案，就是陈念娢的那个作品。
先前支持孙柠慧的一部人在听宋彦池说他的选择从来没变过的时候，许多人都在暗自窃喜，毕竟孙柠慧才是他们公司的人，又和他走得那么近，宋彦池的第一选择肯定会是孙柠慧。
可当他说出“第二份方案”几个字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不可思议的并不是这个结果，结果已经不能更改了，他们诧异的是宋彦池在明知道陈念娢已经输了的情况下，居然还会选择投她。
这是不是在告诉别人，他的眼光并不是很好？
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众人完全没想到投票的最后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变化，那些想要替孙柠慧高兴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笑了。
就好像你喜欢的东西你家老板并不看好，你根本就不敢在老板面前提这个事儿。
-
投票结束后，陈念娢先行离开了会议室。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彦池让她等下午结果出来后去他的办公室里等他，他带她一起回去。
陈念娢当时答应了，这个时候也不会爽约。
宋彦池被公司里的几个高管缠着脱不了身，她就一个人独自坐电梯上楼。
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贺一航的声音出现了：“陈小姐，等等我。”
与此同时，电梯门又重新向两边打开。
贺一航趁着这时候挤进来：“陈小姐。”
陈念娢原本是站在中间的，见他进来，往旁边挪了点，给他让了位置：“贺特助。”
电梯上行。
贺一航想到宋彦池最后的选择，挠了挠头：“陈小姐，你也别太难过，你的作品我和老板都很喜欢，我们都觉得其实你的设计方案更符合度假村的风格，只不过……”
电梯在中间停了一下，贺一航的话也随之顿住。
但是打开门，外面又没有人在等。
等电梯重新运行，贺一航才接着说：“你刚才也看到了，徐董和赵董最后投的是孙小姐，这个时候老板给你投票也没办法改变这个结果。”
“你别怪老板，他刚坐上这个位置没几年，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他要是能帮你，肯定会帮，但今天这个事情的决定权，真不在他。”
“……”
贺一航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直到电梯停在总裁办的楼层，他才堪堪收了个尾巴。
陈念娢觉得有些好笑，她也是真的笑出来了：“贺特助，你特地追上我，该不会是怕我生你家老板的气，特地来当说客的吧？”
贺一航看着她。
可不是么，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确定在宋彦池心里到底谁更重要，但是从今天这个投票来看，他已经非常确认了。
什么要结婚的未婚妻都是假的，那是别人臆想出来的。老板心里真真正正有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位阔别已久的老同桌。
他作为宋彦池的知心助理，自然是要为老板分忧的。
两个人一同走出电梯。
到了宋彦池的办公室外，陈念娢停下来：“贺特助，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跟着我。”
“那你……”
贺一航不放心，虽然她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多难过，可万一心里怪了老板呢！
“宋彦池让我在这里等他，我就在他办公室里待着。”陈念娢由衷地觉得贺一航这个助理当得真称职，“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把他办公室的门锁起来，不让我出去。”
“……”贺一航干笑两声，“陈小姐您可真会开玩笑。”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贺一航也没有再跟着她进去的理由。
他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
陈念娢刚坐下来，谢亦瑶的消息就进来了。
投票这个事情，今天公司里关注的人还挺多。谢亦瑶尽管没有在现场，但她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结果，也知道了即使在胜负已定的情况下，宋彦池还是坚定地把票投给了陈念娢。
谢亦瑶：【念念，你别伤心，没有关系的，我们大不了不做这个项目了！你不是在准备自己的工作室吗，你那边还缺不缺人，你看我跳槽去给你打工怎么样？】
谢亦瑶可是真情实感地在安慰她，甚至连跳槽都说出来了。
陈念娢忍不住笑：【别闹，你跳槽的工资我可付不起。】
谢亦瑶马上就回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可以不要工资的！】
陈念娢被她感动到了，刚准备继续回复，忽然有一个电话进来了，直接把她和谢亦瑶的聊天框给覆盖了。
是钟恬打来的。
陈念娢有些奇怪，钟恬不是还在下面开会么，怎么突然又给她打电话了。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很快接通了。
钟恬几乎是立刻开了口：“陈小姐，你还在公司吗？”
“在啊。”陈念娢听出她声音里的着急，“怎么了？”
“太好了！能不能请你再回会议室一趟？”不等她问，钟恬就紧接着说，“刚才你走以后沈氏来了人，投票结果可能会有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