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到宋彦池这话,温娢和陈振国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两个人都不是没有经验的人，陈念娢今天会出现在医院里，却又不是因为生病,而宋彦池也说了，她的情绪需要保持稳定，不能受刺激。
结合这些，答案其实很好猜。
“念念,你……”温娢脸上多了几分意外和惊喜，她几乎是肯定地问,“是不是有身孕了？”
陈念娢抿了抿唇：“现在还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她没猜错了，陈念娢和宋彦池果然是准备要孩子了。
温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念娢的肚子,不管她现在有没有怀上孩子，早晚有一天这里都会揣着一个新的生命。
这个小生命，是她的外孙。
想到这里,温娢很高兴。
可她几乎是立刻又想到了自己和陈念娢的关系,脸上的笑容没来得及完全呈现,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陈念娢怀的是她的外孙没错,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见这个孩子。
温娢已经不奢求陈念娢再认她这个妈妈了,可她还是很希望能听她的孩子喊她一声外婆。
这样想着,温娢的眼眶又红了。
她别过头，默默地擦掉眼泪。
陈振国见状，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反正是活不久了,这段时间经过治疗虽然看起来好多了,然而他身体里的癌细胞终究是已经转移了,现在的每过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陈念娢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注定是看不到了。
站了一会儿,陈振国就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
他的身体晃了晃,一旁的温娢看到，连忙扶住他，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陈振国缓慢地点了下头：“还好，我们去拿报告，拿完就回去吧，不要打扰孩子们了。”
温娢其实还想再和陈念娢说会儿话，但她也知道，陈念娢应该并不是很想和她在一起聊天。犹豫片刻，她应了声：“走吧。”
两个人相携着转身。
走了几步，却又同时停下来。
陈振国到底是没忍住，回过头，苍老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哽咽：“念念，爸爸对不起你。”
陈念娢没说话，只是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收了回来。
“爸爸走了，可能，这也是爸爸这辈子最后一次和你见面了。”陈振国哑声说，“爸爸希望你将来能好好的，如果可以的话，等你的宝宝出生了，把他带来我的墓地前，让我见他一面。”
“一面就好。”
他的这番话说完，温娢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看着二人这副模样，陈念娢垂下眼眸，她到底没有心狠到无视一个得了绝症之人的恳求，轻声开口：“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如果你能活到我的孩子出生，我会带他来见你的。”
“好，好。”
有了她这句话，陈振国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拉着温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等他们一走，陈念娢转身，往宋彦池的怀里靠过去。
宋彦池抱住她，抬起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陈振国最后说的那些话，确实让人听着有些难受。但宋彦池却并不同情他，因为这一切都是陈振国自作自受。
可对陈念娢来说却不一样。
陈振国毕竟养了她十六年，过去给她的父爱也不是假的。而且他和温娢的性质并不一样，温娢是彻底抛弃过她，而陈振国只是有了新的家庭没有来看过她，从本质上来说，陈振国并非完全不可原谅。
陈念娢虽然不肯原谅他，可对他却也没有太大的恨意。
陈振国如果真的死了，陈念娢肯定会伤心难过，这也是为什么宋彦池会把他留在京市继续治疗的原因。
宋彦池差不多也能体会到陈念娢此刻的心情，他收紧双臂，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用力地抱住她：“想哭就哭，允许你哭一会儿，但是哭完之后，就忘了今天的事情，能不能做到？”
陈念娢的头小幅度地点了下，嗓音带着鼻音：“能。”
“嗯。”宋彦池摸摸她的头发，“那就哭吧。”
“……”
陈念娢其实并不是想哭，但正如宋彦池猜测的那样，她心里是有点儿难受的。
她安静地在宋彦池的怀里待了一会儿，想到宋彦池先前说的那些话，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抬起头问他：“现在几点了？”
这次回国以后，宋彦池已经发现了她的自我调节能力还不错。见她不再纠结刚才的事情，他也没有再提，稍稍松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十点半了。”
十点半，距离一个小时只剩下最后的十分钟。
今天来抽血的人少，陈念娢寻思着报告差不多已经出了，就拉着宋彦池到自助打印报告的电脑前面，把就诊卡放上去刷了一下。
“嘀”地一声之后，机器开始咔咔启动。
陈念娢听得出来，这是打印机在工作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她和宋彦池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盯着纸张的出口。
几秒后，班长A4纸大小的报告单从里面出来了。
宋彦池伸手去拿，看到上面显示HCG阳性几个字样，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陈念娢还没看到报告上的字，但注意到宋彦池的表情，她的心头也很狠狠地一动，高兴和不可置信夹杂在一起，她喃喃地问：“我……有了？”
“应该是有了，不过我不能确定。”宋彦池收起报告单，拉住她的手腕，“走，我们去找医生。”
“……”
看着她猴急的模样，陈念娢又多了几分无奈。宋彦池虽然着急，但他走得并不快，很显然是考虑到了陈念娢腹中的小家伙。
陈念娢完全能跟上他的脚步：“阿池，你给我看看报告。”
“报告可以一会儿再看。”宋彦池说，“我们先听听医生怎么说。”
“……”
医生的办公室在三楼。
两个人乘坐电梯上楼，刚好这会儿除了医生没有其他人在，宋彦池把报告单递给她：“您好，请您帮我们看看，这个结果是不是能证明我的妻子怀孕了？”
医生接过，瞥了一眼上面的指标，微笑道：“照这个指标看，应该是怀孕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现在给你们开一张单子，你们再去做个B超确认一下。”
这并不是宋彦池想要的结果，他愣了一下：“这个不能确认吗？”
医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人了，笑道：“HCG指标升高的因素有很多，并不只有怀孕才会这样，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们再做个B超。”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陈念娢问，“这位太太上一次的生理期是什么时候？”
陈念娢如实说：“差不多四十天之前。”
“嗯。”医生低头，给她开单子，“四十天，如果有身孕，或许可以看见胎囊了。”
宋彦池下意识地问：“胎囊是什么？”
医生解释：“胎囊就是最原始的胎盘组织，这个时候胎儿还没有形成，但要是仔细观察，是可以发现胎心跳动的。”
宋彦池第一次当爸爸，不懂这些，唯一知道的HCG指标还是前几次陪陈念娢来检查才了解了一下。
听医生这么说，他只觉得很神奇，等医生开完单子，他又迫不及待地带着陈念娢去做检查了。
B超室就在旁边，刚好也没有人，只有一位女医生在里面。
陈念娢按照她的指示，躺在单人床上，掀开衣服，露出了自己的腹部。随着探头在自己身上缓缓移动，显像仪也很快出现了画面。
大约过了半分钟之后，医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显像仪上的画面。
“恭喜你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宋彦池：“医生，确定吗？”
医生嗯了声，指着画面上的某一点说：“不会有错的，你看这里，胎囊就在这儿。”
宋彦池凑过去看，只是很遗憾胎囊还太小，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既然两个医生都说陈念娢是怀孕了，宋彦池自然也是相信的。
不容易啊，他都努力了三个月了陈念娢才怀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家伙怕冷，故意想挑暖和一些的日子再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面对这个期待已久的小生命，宋彦池和陈念娢都是万分欣喜的。
离开医院后，陈念娢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殷玉芬。
殷玉芬一听说儿媳妇怀孕了，二话不说就订了机票，和宋朝正两个人连夜赶回了京市。
隔天一家四口坐在客厅里，殷玉芬清了清嗓子，不容置喙道：“从今天开始，念念在我们家里的地位最大，不管念念想要什么，只要我们能满足的，都必须要满足，你们有意见吗？”
她这话明显是对宋彦池和宋朝正父子说的。
宋朝正听完，立刻摇头：“没有。”
殷玉芬听不到宋彦池地回答，转头看他：“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老婆怀孕了，你是对你老婆有意见，还是对我的提议有意见？”
“……”
宋彦池略有些无奈，失笑道，“当然没有。”
念念就算不怀孕，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是最大的，他总觉得殷玉芬这么说有点多此一举，可他也知道殷玉芬那是怕万一，先提醒他们一声。
听了他的回答，殷玉芬这才满意。
她转向陈念娢，立刻换上了和蔼的语气：“念念啊，怀孕的事儿你不用害怕，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老妈子，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
陈念娢也很无奈，拖着长音：“妈，我不害怕，您别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