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乔蓝回头，面无表情。

　　 中年女人哽咽着哀求：“姑娘，你带上我吧，行行好，我真的走不动，你看我的腿……”

　　 她指着自己卷起的裤腿下高高肿起的小腿。

　　 估计是被砸了或摔了。

　　 小李面露恻隐：“蓝姐姐，要不……”

　　 “下去！”

　　 乔蓝打断小李的话，跨下车，再次警告那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不但不听，还抱住了小李，“我们挤挤，摩托这么大，坐三个人没问题的，我就坐后头一点边边。”

　　 同时她还将几个也要上车的人推开。

　　 乔蓝再没废口舌，直接捏住了她肘部。

　　 “啊，啊啊啊……”

　　 女人顿时叫起来。

　　 人的肘部有个穴位，叫啥不知道，反正乔蓝知道这里只要一碰就会让胳膊麻筋，又疼又麻用不上力，她出手不轻，女人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

　　 刚才恳求是装哭，现在是真哭。

　　 可她这边被迫松了手，另一边的手还是紧紧抓着小李。

　　 乔蓝扯着她胳膊，直接将她拽下了车，丢在地上。

　　 小李外套险些被她扯掉。

　　 “听不懂人话？我答应带你了吗，我认识你吗？”

　　 乔蓝杀鸡儆猴，又在女人本就红肿的腿上狠狠踩了一脚，踩得女人嗷一声，疼得浑身哆嗦。

　　 周围想要硬上车的几个人见状，纷纷撤了手后退，不敢造次了。

　　 “这姑娘真过分。”

　　 “故意伤人吧这是？报警，报警！”

　　 “咱先把她控制住，等警察来了交给警察，不能让她伤了人随便走掉，得赔医药费是不？”

　　 退开了还不甘心，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乔蓝一脚过去，直接将那个说要将她控制住的人踹翻。

　　 “报警，现在就报，试试这时候有没有警察肯理你。”乔蓝冷着脸，扫视他们，“谁还想要我给医药费，过来让我踹两脚，我就给你钱。”

　　 被扫视到的几个人纷纷低头，退得更远了。

　　 打不过，躲吧。

　　 扒在小唐车后的人也赶紧下来，自觉滚蛋。

　　 乔蓝横了他们一眼，重新上车，走人。

　　 摩托突突突开走，没人再敢打主意。

　　 “……蓝姐姐，对不起。”

　　 小李坐在乔蓝身后，半天，才低低说了句道歉。

　　 “对不起什么？”乔蓝问。

　　 “我刚才没发现他们存着坏心，还想要劝你帮忙带人，是我糊涂了。”

　　 “不，是你善良。”

　　 乔蓝一边开车一边说：“灾后救人，天经地义，路过伤者病者就想顺手帮一把，这是心肠好的人的第一反应。”

　　 “平日咱们见着路上有人摔倒，或者墙角有饿得嗷嗷叫的小奶猫，是不是本能想帮忙？”

　　 “不去帮，可能是出于各种考虑，比如这人是不是故意碰瓷的，或者会不会我扶起他会被赖上赔医药费，比如这猫看着脏乎乎的会不会带着什么病毒细菌，这也都是正常权衡。”

　　 “所以你想让那女的上车，没错。”

　　 “而我不让她坐车，是比你稍微早一点察觉了他们的坏心眼，可以说，比你见过的坏人多，经验丰富吧。”

　　 “满小区那么多受伤的人，那女的不过是腿肿了，人家腿断了的都没硬让咱帮忙呢。”

　　 “还有围上来那几个人，嚷嚷着没力气走路，却有力气推推搡搡抢座位？”

　　 “不过是看中了咱的车，又看咱们年轻面嫩，估摸着好说话，好占便宜。”

　　 “要是我下手不狠，怕是现在要被‘控制住’，车也被‘借’走了。”

　　 “小李你记着，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我是说正常人，求人帮忙的时候都会好商好量客客气气，不会像他们这样强买强卖。”

　　 “而这些人呢，他们也不是被逼无奈才这样，多半平日就不是什么好人，见空子就钻，见便宜就占那种。”

　　 乔蓝其实不喜欢讲道理。

　　 君子动手不动口。

　　 打架能解决的问题，费口舌干嘛。

　　 啰嗦这么多，是给小李做心理建设呢，还有旁边的小唐。

　　 这俩小伙伴还是文明社会的思维，尤其是小唐，当过兵，骨子里热血，刚才在那小区废墟里帮忙挖人，不过一会儿功夫，双手都磨出血了，要不是忙着走，还在那儿挖呢。

　　 为着这个，前世乔蓝和他在末世初期求生时，可吃了不少亏。

　　 也不光是他，那时候乔蓝也心善啊。

　　 俩人每次遇见特别惨的陌生人，都忍不住想要援手，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食水分出去，或者带着人寻找安全地方。

　　 也不是没有对他俩感恩戴德，结伴互相帮助的，但说实话，这种人确实不多。

　　 而且，末世环境，这种人死得也快。

　　 乔蓝和小唐先后被人坑了好多次，坑得差点命都丢了，才慢慢长了记性，渐渐放弃了助人情结。

　　 后来小唐没了，乔蓝一个人熬着，熬着，渐渐熬成了心硬如铁。

　　 这一世，她带着小李小唐求生，物质上自然亏待不了他们，心理上，也得尽早给他们做好疏导，不踩以前的坑。

　　 “嗯，蓝姐姐，我明白了，坏人不能帮。”

　　 小李听了之后，认真保证。

　　 乔蓝说：“不，好人也不能轻易帮。”

　　 “……嗯？”

　　 “就比如现在，时间不多，咱们还要找你同学去，要是车上带了别人，一会儿万一找到你幸存的同学，那就没座位带了。”

　　 乔蓝告诫，“一个车座位，也是资源。资源特别匮乏的时候，帮了别人，就等于害死自己人。难道我们带着那女的去避风处，让你同学被丢下，死在马上要来的狂风里？”

　　 小李大受震撼。

　　 咬着唇，瞪着眼，陷入挣扎思索。

　　 道理简单易懂。

　　 但真要做生死取舍，善良的人最挣扎。

　　 说话间，摩托车开到了小李同学所在的宿舍楼前。

　　 眼前一片废墟。

　　 乔蓝停车，拍拍小李肩膀。

　　 “我们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

　　 小李重重点头，泪眼模糊。

　　 她把眼泪擦干净，走到废墟跟前，努力寻找失联的同班同学，大声喊他们的名字。

　　 五层高的宿舍楼歪斜着垮塌。

　　 坐南朝北的楼体，从东向西歪倒，所以基本每层楼的每间宿舍，都被墙体压扁了。

　　 好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如果楼倒的瞬间没能逃出来，基本没希望了。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

　　 “……枕风宿雪多年，我与虎谋早餐……”

　　 废墟间手机铃声响起。

　　 这边响完，那边响。

　　 不只一部手机。

　　 遇难者压在墙体里，只剩手机徒劳响着，亮着，是亲友们在焦急问询他们的消息。

　　 没人接起。